止水有点脑壳疼,一个没留神,最后那句是拿中文吼的,忘了鼬其实“听不懂”。
鼬也就很配合地假装没听懂,还非常礼貌地询问道:“什么?”
止水:“……”
得,火是发给聋子听了。
只可惜,止水的脾气,不是“来得快去得快”,是脾气来了除了毒舌嘲讽几句,他都懒得有别的表现,看着和平常随口拿绰号指使底下人跑腿也没差,除了他自己知道,在别人眼里,有和没有一个样。
“暴跳如雷”之类的失态,那更是提都不用提,这么多年了,好像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结果还白瞎了。
再要吼一次,一来有失风度,二来好像气势就得平白弱了一头,止水长叹一口气,低下头,死命掐眉心,缓解大概是因为失血以及火气而带来的眩晕感,“没什么,既然出院了,要是短时间里,你不打算回自己的世界,明天去上学吧,别掺和进这种事情来,没好处。”
后面的那些话,昨天替鼬带去那只包顺带他身上的这身衣服时,止水就说过差不多的了,当时鼬……
止水放下手,略垂下眼,看进了少年漆黑的眼底,“我昨天说的,你,不是答应了么?”
那时,止水说“身份证的名字我都替你改过了,不过得一周之后才能拿得到,虽然有记录在,看上去会有些可疑,但只要你接下来安稳点,别违法乱纪不要再和我们这行扯上关系,一般来说也没谁会刻意来查”。
鼬明确自己,当时说了,“好。”
现在,止水站在他面前三步远,近得好像能感觉到心跳。
鼬微微仰起脸,静静地看着止水,说:“我那时候的意思是,‘我知道了’,可我,并没有答应。”
止水:“……”
行,跟他玩文字游戏是吧!
止水被鼬给气笑了,反倒很“宽容”地拍拍鼬的肩膀,“上车,我带你去个地方。”
鼬:“四点方向三公里?”
止水心下一惊,看上去却若无其事,“哪跟哪,送你回去上学。”
鼬好像没察觉到止水稍纵即逝的紧绷,也没有抗议“我不需要上学”之类,只是很平淡地提出一个貌似非常普通的建议:“止水,我可能有办法维持结界,而且,不需要血ye。”
态度诚挚恳切,拒绝思考此建议的人简直罪大恶极。
可是一旦认真思考,就真的很难让人坚定立场。
止水默了默,企图挣扎,“不行,你……”
鼬:“我想试试看。”
止水:“……”
……
反正荒郊野岭的,没交警吃饱了撑的上这来贴罚单,止水就随便把车给撂在路上,正中间。
当然还是那辆得当大爷伺候的老爷车,反正这辆车除了他自己,也基本不载别的活物,他懒得、也不觉得有必要换。
可惜爷爷的脾气比较大,也比较认生,陌生人面前有点害羞,止水拿钥匙转了半天,除了启动机的声音,半天了,引擎愣是连着都没着。
止水:“……”
真该换车了。
近来第无数次重复这个想法可惜也只是想法,他无奈地示意坐在副驾驶上的鼬“让让”,翻出金属钳,钻出车打开引擎盖,再一次客串机修师。
这次也不知怎么,反复倒腾了两三会,点不着火的引擎依旧“岿然不动”,居然让止水产生一种“该不会要走着回去”的莫名苍凉。
二十几公里的盘山路,叫拖车来的钱那还不如把车给卖了。
长叹口气,止水又一次下车,刚决定和引擎做最后的死磕,就听到副驾驶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
心里还窝着火,察觉到鼬走到了自己身边不远处,站住了,晾了他怎么也都有小半分钟,止水这才不咸不淡地问:“有事?”
鼬:“刚才,止水你说,‘如果暂时不打算回去’,是,什么意思?”
止水分心二用,眼皮子都没动:“字面意思。”
鼬:“那你,就没有想过,要回去么?”
止水不答,反问鼬道:“你不想回去么?”
这次,鼬沉默了一会,这才低声说:“不知道。”
止水听了沉默很久,久到好像不会再说什么了,突然冷冷地一扯嘴角,是抹疲惫|Jing疲力竭的冷笑,“没意思,反正,回去了我也不记得,就这样吧。”
鼬一怔。
这两天里,虽说对鼬是尽可能地照顾,也坦白自己应该并非原本便属于这个世间的人,可许多事,止水有所隐瞒,鼬说的也不尽然都是实话。
都不是习惯坦诚的人,谁都没比谁好到哪里去。
这是止水,第一次明确跟鼬提及自己的失忆,第二次发泄出Yin冷|心灰意冷的负面情绪。
第一次是十几分钟前,他说,“知道的太多,太辛苦了”。
鼬有些难以想象,究竟是要怎么样的压力,才会让那个笑着赴死的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