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客气气”地送完客,止水三分钟内把尤恺琦磨蹭三年都没洗完的碗给搞定了,把碎瓷小心地从水槽里挑出来,翻出一只没用的快递盒子,再拿黑色记号笔写上“小心碎瓷”,四边穿插着盖好,和今晚的厨房垃圾一并丢到后门外的垃圾桶。
止水上到二楼,先把二楼朝南的次卧的被褥枕头等等团一团一并抱到向北的侧卧。
当然不是给鼬住的,是他自己要睡。
虽说勉强算是这栋房子唯二的常客之一,不过尤恺琦还是误会了一点——止水平时不睡主卧,他一般睡二楼次卧。
靠近书房方便工作是一方面,至于其他,和那辆正躺在公共停车场准备经受风吹雨淋的老爷车一样,属于“私人原因”,偶尔到主卧去,除了上阳台晾收衣服路过,正儿八经造访的时候,也就只有上壁橱里挖棉被床单等等之类的。
顺带着一提,作为“顶天立地”的独栋,别墅自带阁楼和地下室,那两个地方止水打从住在“家”的那天起就几乎没被“临幸”过。
他一个人住,用不上也用不着那么多的储物空间,有个主卧装修时候带上的壁橱就绰绰有余了。
把一堆东西往掀开防尘罩的床上一摊,止水吸吸鼻子,一皱眉。
朝北的房间特别“见不得光”,又是长期被无视没人住的,没霉味才奇怪。虽说止水肯定不是吃不了苦的人,但他也不是受虐狂,没有闲得无聊拿委屈当有趣的习惯,把窗户一开顺带打开空调,加速空气流通循环。
做完这些他才带上客房门,上到三楼主卧时,顺带瞥见从小书房里透出来的暖黄阅读光,本来也没想管,不过想起来自己还有事没和鼬交代,还是顺道过去了。
和尤恺琦受到的待遇截然不同,这次止水只是站在门开,刚推开虚掩着的门,还没开口,鼬就静静地从笔记里抬起头,“有事么?”
止水没说话,目光随意扫过鼬的眼睛,便垂下脸,改瞄眼本子上摘抄的内容,发现有点眼熟,再努力搜刮搜刮记忆,依稀记起貌似是《德充符》。
但凡是背过《逍遥游》通篇的,应该都略略知道,老庄二老仅次于楚国屈大夫“惨绝人寰”的佶屈聱牙。
止水虽然没背过也没拜读过,但他翻过这儿的笔记,同时就此对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化底蕴敬而远之,能勉为其难记住《德充符》,还得多亏他自己的名字,以及……
接下来的回忆就不怎么美好了,止水及时切断自己的思路,他抱着胳膊,侧倚在门框上,若无其事地问:“怎么,能看得懂?”
他发誓只要鼬敢点头,明天就把这个小孩打包送给学校拉高平均分和升学率。
鼬比较诚实,摇了摇头。
圣人思维,远并非我等凡夫俗子可揣摩。
止水也就只是点点头,他看着鼬,淡淡地说:“房间我待会给你收拾好,除了我这里也没别人住,用不着拘束,和那些骨牌一样的东西说不定能有用,别乱动,其它你随意。”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光就这么几句太公事公办不近人情了,一顿,挖空心思东拼西凑,这才勉强凑出几句不那么公式的“人情话”,“前后门钥匙和门禁卡找出来以后给你,明天给带你去买换洗的衣服,至于以后的打算,暂时先别急,明天还是休息日,后天我再找人和你说明情况。”
鼬不觉得自己有在“着急”,只是点头,低声说:“多谢”。
找不出别的话头,止水也就没说话,一时间,“相顾无言”的两个人中间,只夹着一览无余的暖黄护眼灯光,要不是视线分别错开,大概得干瞪眼。
可见譬如尤恺琦之类的废话流人物,其生命还是有相应存在价值的。
能领着人查案子的,当然会毛手毛脚,不过止水比较“大公无私”,大部分的个人Jing力都扑在了“案子”上,有限的时间瞬间就蒸发大半,留给其余的空闲实在是少。
更何况,自从去年下半年,部门拔除了“幽灵”已知的最大据点,止水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用在发掘蛛丝马迹上。
只不过,很可惜,没了最大的靶子,他也就更没Jing力也没心情Cao心日常琐屑。
他不觉得自己适合照顾人,最大的原因也是这个。
一个凑活习惯自身难保的,还是别误人子弟为好。
不过,鉴于鼬自己,好像比他还要更加的“不讲究”;顺带把疑似身为原始部落原住民的大男孩,扔进现代社会的规律自生自灭,好像有悖于职业Cao守;以及包括人情外加其他裹在一块你我不分的原因,止水还是选择接受了由王石磐踢来的“皮球”。
至于按照尤恺琦毛遂自荐的,交给他们照料,孔棠止水没意见,可要是加上一个不着调的……
止水懒洋洋地想算了放过鼬吧他还是个孩子。
不过话说……
鼬自己也在走神,没发觉止水沉默得有些可疑。
对他来说,被当成孩子,再小心翼翼被照顾,挺新鲜的,几乎是种崭新的体验,前所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