鼬走下楼的时候,止水正好端出最后一锅被重新热好的粥。
扁平透明锅盖**糊着水珠的,底下白米粥白糯粘稠,夹杂着切地很碎青菜叶和rou末,就着文火的余温偶尔往外头冒小泡。
止水回过头,一看只有鼬,于是便问他:“还有一个呢?”
鼬:“应该在楼上。”
止水以为尤恺琦是眼尖翻到他打算下周再补给那两个人的“份子”,没怎么在意,觉得趁机让他自行认领也挺方便,省得再送,“那行,我们先吃。”
鼬这时刚在餐桌边坐下,听了这话愣了一下。
他对“家”的记忆不多,他的父亲是个严肃古板的男人,对家庭也是一丝不苟的严肃正经,说话做事总带着严肃刻板的仪式感,就算是吃饭这样的日常琐事都不是例外,人到齐以后才能动筷是基本的礼仪。
有时候,鼬也觉得自己挺矛盾,总会揪着无关紧要的无聊细节不放;又或者,人到后来能再追忆的,也只剩下零星的琐屑。
鼬犹豫一会,低声说:“没关系,等他一起就好了。”
止水听不到鼬心里的想法,以为男孩只是习惯性照顾其他人的情绪,也没当回事——反正他的确半点都不介意尤恺琦会不会有种“被抛弃”的心碎感觉。
止水:“吃白饭的要死也是饱死,饿死以前会自己滚下来觅食,别管他。”
鼬:“……”
差点忘了,止水和以前……不太一样。
一边这么说时,止水一边探手揭开锅盖,就着升腾起的水汽先替鼬盛了碗粥,还没放下碗,循着味道赶来“吃白饭”的果然非常自觉地“滚”了下来。
不过尤队可能是被饿的,或者真的和鼬想的一样,是因为“被孤立”心碎的,眼神显得不大友善。
止水正握着汤勺的手略微一顿。
虽说尤恺琦整天笑嘻嘻没脸没皮没节Cao地喊止水“止副”“水哥”等等,事实上他比止水大了三岁——当然心理年龄另算。
但尤恺琦挺把三岁当回事,有事没事总爱标榜一下自己身为“大哥”的地位,除了查案的时候,他很少在止水面前表达自己的负面情绪。
都是要带人带队独当一面的,他们也都挺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
止水刚想问尤恺琦“怎么”,便见乌贼满眼贼光地把自己“喷射”升空,一个箭步蹿到桌边,眼巴巴地端着碗望着他的手,或者再准确点,他手里的勺。
止水:“……”
他估计有些人只是单纯被饿到脱形,遂面无表情地把勺子往锅里一丢,坐下了。
指望能劳动到水哥那是万万不能的,尤恺琦不得不亲自动手替自己盛了一整碗的瘦rou粥,端着碗拿筷子顺着碗壁一圈,撮起嘴往嘴里一扒拉,末了砸吧砸吧嘴,附加一句点评:“小止,手艺不行啦。”
止水没理他。
大半年没开火,还能掌握好火候才不正常,一般吃起来能凑合就得了。
止水家的桌子是方形的,尤恺琦正好坐在鼬的对面,很方便他在吃饭时,假装抬头夹菜,意无意地打量着面前的大男孩。
出于查案多年直觉,尤恺琦本能认为,眼前的大男孩对他人的目光有种敏锐的直觉,稍微有个风吹草动都能惊动他,敏锐得像是兔子,也像是豹子。
换句话说,那就是有极强“反侦察意识”。
这么多年,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了各种各样的交道,三教九流的什么都有,有反侦察意识的尤恺琦见得挺多,极强的倒是不多见。
除了天生的妄想型人格,这样的人,一般来说,不是违法乱纪惊弓之鸟的,就是本身遭受过飞来横祸有被迫害妄想症的。
总而言之,不是担心被“吃”的,就是担心再被“吃”一次的。
可是在他面前的大男孩,既不像是Jing神病患者,毫无以上两种特征的痕迹,他像是已经死过了一次,所以对什么都看得很淡,身上有种不可思议的平和,以及安稳的沉静。
尤恺琦正在思考,没留神,被谁给踹了一脚小腿肚。
他一呆,下意识递给止水一个狐疑的眼神。
止水眼皮朝把筷子规矩和桌沿平行摆好的鼬一撩,然后送给尤某人一个鄙弃的眼神,“您老这是吃饭呢,还是品茶呢?”
尤恺琦瞅瞅两只空碗,沉默一阵义正言辞:“年轻人,养生该趁早,细嚼慢咽活到九十九的道理你懂不懂?”
止水冷笑:“哟,那我回头可要原话告诉孔棠,说你从今以后向他学习每天早起晨跑。”
“……”尤恺琦理屈词穷,只好强词夺理,“浪子回头知错能改不行啊。”
语罢,此回头的“浪子”把余下的残粥往嘴里一扒拉,顺带包圆了小半锅粥,以及满桌子的“残羹冷炙”。
由于尤队一不留神被止副给揪到了个把柄,为防着此小人“秋后算站”,尤恺琦只得在饭后任劳任怨地洗碗抹桌等等。
鼬本来也想帮忙,不过被止水几句话给打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