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突然出了个有名的琴师,弹的一手好琴,白衣翩翩,长的甚是俊俏。姓魏,单名一个“深”字。他一周只在京城最大的酒家一花满楼,弹一首曲子,鲜少去大户人家的府里助兴,也从不在市井上露面,却仍是名声大振。
魏深的琴很独特,是一把梨木制成的琴,纹路从琴头蔓延至琴尾,没有中断的地方,可惜的是,琴尾似被火灼烧过,有烧焦的痕迹。因此,京城的人们都称魏深“焦尾琴师”。
说魏深鲜少出邀,是因为他弹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若是想要邀请他去府里弹琴助兴,府内必须要有个模样清秀,眉心有一颗朱砂痣,双颊上又有着浅浅梨涡的姑娘。
那日尚书府千金及笄,邀魏深弹琴助兴。当晚,魏深背着他的焦尾琴,如期而至。
曲目,由你们定,我自会弹给你们听。但,我要的人.....魏深冷冷说道,却被一个妆容浓艳,衣着亮丽的妇人打断了。
“魏公子莫要着急。曲毕,我自会把人带来。公子只需为吾女弹一-曲《凤求凰》便好,也算是圆了吾女的心愿。”
魏深的脸色沉了下去,大抵也是知晓了那位丞相千金的心思,“令爱真是好兴致,我弹便是,只希望你们能说到做到,一曲终了,就把我要的人带来。”
“自然是会将人带来的,请公子放心。”妇人的脸上依然挂着笑意,只不过多了一丝戏谑。“请公子跟我来,院里热闹的紧,宾客们都在等着公子的绝妙琴声呢!”
魏深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跟着妇人走。魏深进了院子的时候,那正席.上的女子眼睛亮了起来,竟亲自下座迎了过去。这一下座便引得满座宾客连连赞叹,那女子的衣衫以金丝玉线勾勒而成,乍看似有几十层,素色层层叠叠,每一层都薄如蝉翼,微风拂过,颇有些飘飘然的意味,素净中暗含华贵。
“小女等了公子许久,今日想与公子琴舞相和,还请公子莫要笑话小女的舞技。”那声音里洋溢着娇羞与期待,“请——”
魏深不作答,怀抱着他的焦尾琴,搁置在提前备好的琴架上,稳了稳心绪,便缓缓作弹起来。
尚书千金微微一愣,一瞬间似有不满的意味。但还是露出标准的微笑,步子轻挪,颇有几分柳姿。一抬头,一翻腕,旋转间,衣衫下摆花开般绽放,再配这极为标致的脸,惹的满座宾客点头连连,拍手叫好。那女子有意无意地朝着魏深跳舞,衣袖几次将要拂过魏深的脸,双眸里透着期待一期待魏深能抬起头来给予她些许回应。
可叹魏深却未尝抬头,只是极专注地弹着那首《凤求凰》。听到宾客们的叫好声,双眉似挑非挑,嘴角牵起几分戏谑来。琴声叮咚,只不过是女子有情,男子无意。
一曲终了,极快。尚书千金脚步渐沉,脸上的失望也越来越深,琴声停时,眼里盈着不甘的泪。她姗姗然走到魏深面前,声音似颤非颤:“还请魏公子跟随我来一趟。”
魏深点头应允,正如他来时一般,淡然依旧。抱着那把焦尾琴,跟着丞相千金去了,步履无声。
魏深随那女子来到来时的小院,那妇人不知为何,竟又在那等着。
“芸儿,我早就说过,魏公子并不贪图荣华,心性冷淡。纵然你有万贯家财,倾城美貌又如何魏公子可曾看过你一-眼”话虽这么说,那妇人却是满意地点头,“如此,你可服气你与魏公子本就不是同一路,因机缘巧合见着几面,这样的情,还是趁早绝了才好。”
“我想,我过来并不是来听你们母女的家常的。”魏深的脸色有几分尴尬,冷哼一声掩饰了过去,“ 曲子我已弹完,我要的人又何时才能带过来!”
丞相千金脸色苍白,着急间竟扯住了魏深的衣袖:“魏公子,小女名叫萧芸,曾听过公子弹过几首曲子,心生仰慕,似遇知音。若公子不嫌弃,我愿以身相许,以报知遇之恩……”
“承蒙厚爱,但魏某与你并不相识,何谈知遇之恩既无恩,便无需你来报答。”魏深顿了顿,又道,“况且魏某并非追名逐利,渴求富贵之徒,独自以弹琴为生,我很欢喜。”
萧芸怔怔地看着他。
“来人,把那贱婢带上来。”那妇人拍拍手,叫来了底下的下人。
不多时,一个身着破布麻衣,灰头土脸的底层婢女便被带了上来。那婢女显得极其害怕,合又也许是天冷,发着抖,被另一个衣着光鲜下人狠踹一脚,跪了下来。
“魏公子,你可以带着你要的人走了——恕不招待。”妇人依旧笑着,“送客!”
天空是满满的黑,如同墨水倒翻,一点点溢开,染色,吞噬了整个天空。
魏深背着琴在前头慢慢地走,依旧是冷淡的性子,没有半点表情;那婢女在后头默默地跟,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几眼,却是什么话都不敢说,又低下头来。
“你叫什么名字?”魏深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身后灰头土脸的姑娘。
“啊?”婢女抬起头,有些惊讶,“小女没有名字……记事起便颠沛流离,已经被卖了许多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