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儒倾颔首准备先走一步,却又被人叫住了。
声线还有些许熟悉。
江儒倾看着不远处的人慢慢走近。
“三皇子。”他躬身。
三皇子良敏嘴角笑意满满,却未达眼底,拇指上一枚玉扳指透亮明翠:“两年前有幸在胤州见到过江大人,今日在此一遇,让本皇子更加心生敬意了。”
陆优听得云里雾里,在他的记忆里,三年前良敏是在皇城,哪有去过胤州。
江儒倾却听后顿时手脚冰凉,铺天盖地的愤怒让他不自禁地颤抖。
三皇子看到江儒倾的样子满意地笑了笑:“看到江大人如此好,我也就放心了,父皇还在书房等我,就不与两位大人一同走了。”
纵使陆优迟钝,此刻也发现了江儒倾情绪的失控。
江儒倾的脸色十分难看,苍白的唇瓣一张一合。
“我原以为,真相还需要时间。今天倒是被打得猝不及防。”江儒倾冷笑,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甩开陆优搀扶的手,捂着心口离开皇宫。
裘阅昨日听钦天监的人说,今日可能会有雨雪,他这人最讨厌雨天出门,最重要在家还能陪让让,就直接告病在家。
贪图便利,几年前他建宅时地点定在了前去皇宫的必经街道上,所以每次朝前出门总会遇见几辆大臣的马车。
今天也不例外,他刚从外边买回让让最喜欢桂花糕,在家门口就遇到了几个熟人。
把糕点抱在怀里,跳到一处摊位前假装挑选,他可不想第一次装病就被人抓包。
等马蹄声渐渐远去,裘阅松了一口气,心情愉悦不少,顺手买了摊子上的糖人。
江儒倾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有为了几文钱与摊主争论不休的妇女,有天真浪漫,与伙伴一同蹲在地上玩弹珠的孩子……他们每个人都幸福地生活着,自己与他们如此地格格不入。
孤僻、偏执地令人恐惧。
“我不高兴就喝喝酒,找朋友聊聊天,做做喜欢的事情。”
江儒倾耳边又响起一个人对他说过的话。
这时候的天已经显出了下雨的前兆,黑云不厚,没有离人那么近。
他好像看见了在买东西的裘阅,那小子嘴角还是带着幸福的笑,怀里抱着的肯定是要给肖让的吃食。摊主不知听了哪句这位顾客的话,开始哈哈大笑。
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在知道仇人之后还是什么也做不了,凭什么有人就可以一直受人宠爱。
他明明也有过。
江儒倾吸吸鼻子,用身上为数不多的银钱买了两坛酒。
街道上的人纷纷撑开了提前准备好的伞,有人步履匆匆,双手盖在头上,就近找了一处可以躲避雨雪的地方。
雨夹雪比雪还急躁,刚有些减弱的趋势又瞬间噼啪落下,小巷子中原本干燥的坑洼积满了雨水,雪下后融在水中,若没感受过刺骨的冰凉,说这是简单的大雨也不为过。
两坛酒被人抱在怀里。
冰冷的酒坛壁好似要被呆愣的人抱出热度。
小花园的小草枯萎了。
它恹恹地倒在宽敞的空地上,土黄的叶片被雨雪打得又沉了腰。
江儒倾是草木灵,本体是一株平平无奇的小草。
良意身死后,江儒倾在他头七那天在院中等到了良意满是伤痕的魂魄。
江儒倾祭出本体养着良意的魂,自己变成了真正的凡人。
他将小草种在新找的院子的花园中,悉心照料,期待着某一天良意能煮好饭等着自己回来。
还不到两年,他竟然就崩溃了。
三皇子良敏用一句‘两年前有幸在胤州见到过江大人’就击溃了淡漠的江儒倾。
庆和二十四年三月,唯二去过胤州的臣子是江儒倾与良意,江儒倾也从未在胤州见过良敏。
这个皇城的三皇子在的手之前暗处监视胤州的一切,偶然发现了天家五皇子与朝堂江大人的暧昧亲近。
良意死后,良敏毁了所有对自己不利的证据,留下一些模棱两可的线索。
粘腻的shi发贴在江儒倾的脸侧,雨水顺着饱满光滑的额头滑到下巴。
好像不久前,他也这么狼狈过。
不同的是,良意把他捡回了家。
江儒倾每三年回山看望一次老树爷爷,每次老树爷爷都会聚Jing会神地听他讲凡间的事情。
喜怒哀乐,生老病死。
庆和二十三年春,江儒倾离山的第十八个年头。
他满心期待地朝山顶奔去,急不可耐地想见自己的归处。
可入眼的是一片荒野,残枝落叶深埋在泥土中,原本茂密的树林只留下焦黑的尘土,老树不见了,那株水仙也变成了灰烬。
山被烧了,他没有家了。
清晨到黄昏,他独自在山中为老树爷爷立了一个简单的牌子。
豆粒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