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事态继续恶化下去之前,隋和去找了隋唐。
如果将视角切换到隋和的角度,那么所有事情都非常简单,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难以了解的。事实上,他也真的就只是超乎常人想象的单纯和迟钝而已。
作为一个被动又笨拙的人,他不太懂得如何敏锐地察觉情势变化,在遇到麻烦时总是毫无准备,全凭本能采取的第一措施往往是自杀式行为,时常天真愚蠢得令人窒息。
为此他几乎失去了一切,他也曾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为此失去一切。
但他,不习惯失去骆宸。
隋唐在书房里见他,点了烟却随手搁在一旁没抽,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懒漫,轻笑着先开了口:“难得你主动找我。”
他的兄长从来喜欢掌握主动权,也很擅长掌握主动权。隋唐没有倾听隋和的意欲,他径直取来手机,解锁了屏幕,将之前的聊天页面展示出来。
“你一直没有回我。”他的指尖轻敲着视频,任由背景杂音一卡一卡地滞顿着播放又暂停。在这份轻松写意里,他的口吻颇感遗憾。
“我知道你看到了。——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隋和确实没有什么想说的。
顺着对方意思性地沉默了一会儿,他望着隋唐,终于可以直接问出口:“……你想让我说什么?”
这句话的尾音在半空中悬落,隋唐被这记直球问到哑口无言,感觉心肌都要梗血。他难以回答,只能暗自扫兴地想,反正绝对不是这个!
可隋和是真的不理解。他野兽般的敏锐直觉有着模糊指向,告诉他骆宸和隋唐想要听见的东西是一致的。所以他是很真诚地向隋唐发问,但隋唐看起来一点也不想回应他。
人们经常对他露出这种表情,隋和很熟悉。
那种神情的潜台词,隋和理解的大意是:如果你是个人,你就该知道这个时候你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你连这都不知道的话那也实在太令人失望了吧,那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所以他不敢回应骆宸。
他害怕骆宸也对他露出这种神情,他觉得自己承受不了。
别人恐怕无法理解,隋和常常觉得自己活着的世界和别人活着的世界是两个世界。仿佛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在不约而同地执行着一套通用的密码,而这套密码从来就不曾对他开放过。
在他暴露出自己不懂得这套密码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能立刻知晓,他非我族类。
他一直在这种无形的排斥感中生活。
没有人愿意跟他沟通,只要有所妄动,他很快就会被察觉,被视为异类,然后被迅速放弃掉。
就像现在隋唐拒绝跟他再说下去一样。
对方的神情里写着“算了,你根本不懂,你不懂,那我们就没得说”,可如果没有人愿意告诉他他究竟该懂些什么,他又怎么能够懂呢?
这套密码,别人天生就会吗?难道他真的有那么怪异?
尽管这是他从小就知道的事实,他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为此伤心,但事实是,他依然伤心,他伤心欲绝,因为他所钟情的少年,也终于开始向他索要那套密码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