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寒凉,吹不冷符情儿发热的耳朵。他恼羞成怒正要骂人,犹豫了一下,嘴刚张开又合上,不甚自然地道:“我…我来瞧瞧是谁动了我的阵……你怎地出来了?”
卢晓千微微一笑跃上屋顶,没说刚才的事儿,也没像其他人一样或是不喜或是疏离地拿白眼看他,只说:“卢某虽是剑修,多少也识得些粗浅手段,晓得今日将有不速之客乘夜色而来,故前来一探,便正好遇上兄弟你了。”他顿了顿,指向底下左九烨:“他如此这般,可会造成麻烦?”
若是其他人问,符情儿少不免要冷嘲热讽几句是不是瞧不起他的手艺,但卢晓千问了,他拢了拢衣袍,老老实实答曰:“这小子不知从哪讨来三道符往府里一扔成阵便不管了,技疏学浅,我却是以刻符使府院本身化作符纹,他若要破便不能以破阵手法强行破解阵核,只能以抵消之法以符易符…可他都未能看出府之符道,又如何算出相克符纹呢?我看他顶多用豆兵将四周围住,等我们出去罢了。”
他说得高兴,渐渐有些得意洋洋,昂首笑道:“其实这府第之符也不难破,五日後符纹朽矣自当不攻自破,可是五日後我们早就离开这破地方了,就让他在外面等着好了。”
“兄弟真是厉害,但我们又如何离去?”
符情儿被夸得飘飘然,接道:“有何难?明释带来那只高脚大鸟不还在外头麽?让他再去跑一圈,左九烨必定去追,豆兵又没能耐困住我们,到时我们往沙地一跑扬起漫天风沙,他们能找到我们才怪!”
卢晓生点点头,笑眯眯地捧他:“好想法,兄弟真是深谋远虑,看来卢某不必担心了。”
此计不错,却有众多细节之处需要深思。譬如那左九烨当真没有其他宝贝能作围城困兽之用?又如何肯定左九烨能被高路再次引走?即便其他人跑入沙漠会被风沙迷眼,又怎知左九烨能被迷住?
疑虑众多,卢晓千稍稍捏指一算,抬头望星,却见星象暗示“沉疴痼疾、生死有命”,算危难却又是“此去无忧”,十分奇特。
符情儿不知他在干什麽,满心都是那些翻来覆去的念想,犹豫了一下,去拉他衣袖:“你别老喊我兄弟,叫我符儿便好…”
卢晓千朝他拱手,笑道:“不敢莽撞,符兄。”
他这一喊,符情儿的笑容冷了下来。他松开手,心底忽地生出一股怒,那是由耻而生之怒,然这些情绪早该在这些年来被他淡化了才是。
只因是卢晓千,只因他是卢晓千。
——这小子要是当年死去,或是不再相见,他便不会再想起那些事了。
“符兄?”卢晓千一脸关心地看着他,符情儿差点掐破了手心,他转过脸看回那外头折腾着的左九烨,希望卢晓千在这夜里看不见他眼中的狠毒。
“你这般叫倒是把我叫老了。”他淡淡说道,兴许听出他的低落,卢晓千从善如流顺口改道:“那便称尔符君如何?”
这叫法倒是新鲜。符情儿只在诗词中听过,还有在灯会上…他曾经去过一次灯会,那些凡人之间的故事总会从“知君、共君、惜君”开始,男男女女你侬我侬,相互尊称为君,他曾经想过,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有机会被称一声“君”。
心情忽地便好了起来,他绽出欢颜,朝卢晓千眯起眉眼,弯弯如同新月,笑道:“甚好,那卢君何时与我幽会一宵?我可是日日夜夜都盼着,盼着卢君入帐来……”
“符君又在拿我开玩笑了。”男人一脸无奈,不欲多言,转而指着左九烨说:“他这般闹腾,是否应去与御祟说一声?”
见他没有半点答应的意思,符情儿无趣地收起勾人笑容,不甚愉快地拦住他:“这时间你可千万别去找明释,那家伙得了那个媚骨炉鼎後食髓知味,天天恨不得抱在怀里宠幸,你若打断他好事,当心他要咬你一口。”
好好一宗情事被他说得像猫狗护食,卢晓千失笑,压住心里一丝心疼不让它浮入眼中,也看向那左九烨,摇摇头:“他这般闹下去,要将整个城的凡人都吵起来的。”
“那又如何?不过是些短命凡人……喂!等等!你要去做什麽!”符情儿未及伸手去抓住卢晓千,便见他已跃到围墙,跳出阵外落在左九烨面前,差点被反应灵敏的红发修士一剑刺穿肩膀。
卢晓千身手不差,可身上青衣不过凡物,被剑划开的裂口灌着冷风瞧着有些狼狈。他看看自己身上,哂然道:“瞧我就这一套衣服,露於人前实在是太失礼了。”
左九烨显然已是对他印象极差,横眉竖眼之余却依然丢了他一个锦囊,硬声道:“这等小事,赔你一套又何妨,可你不妨解释一下你到底与那些凶徒是何关系!否则我今天便替透天尊主清理门户!”
这锦囊虽小,却是修真中人方有的化用乾坤之物,里面不止一套男衣,尚有乾粮净水若干,想来也并非他自己用,可能是路上应急,或别有他用。卢晓千知道凡人间偶有落难时遇见神仙人物,留下衣食扬长而去之事。修士中如此行事的偶有一二,想到左九烨可能是其中之一,他便收起了原本的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