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当家。”
霍迟遇向他点了头,眸光向身侧微微一转,他便悄无声息地向那边退去。地上跪着的男子仍止不住断断续续地哀号,嗓音撕裂出模糊不清的残破音调,血沫像洗过褪色旧衣的泡沫一样呛得到处都是。霍迟遇微微眯起眼,灰沉沉的眼睛里落雪的荒原般缄默的空白。
“骨头很硬嘛。”他笑了一声,饶有兴趣地弯下身与地上的男人对视。那人战战兢兢地向后一缩,声音里夹杂着破损的呻吟:“我、……我知道的东西、对他们有用……”
“真的不和我聊聊主家的事情吗?”霍迟遇拍了拍他痉挛的脸颊,言语轻飘飘坠地,“坏消息,你知道的都是我们放给你的,所以对主家说谎会是什么后果呢?”
男人蓦地瘫软在地,烂茅草似的脂肪与肉块堆积成可笑的姿势。霍迟遇脚尖摩挲着他剥离了指甲的创面边缘,看着他冷汗沿额角往下滴,“好消息——新的东西已经出来了。”
“你们不能……不能这样……”
霍迟遇好笑似地望着他,尾音有颇明显的愉悦的上扬。
“——给你打一针的话,之后会做条乖狗狗吧。”
他蓦地一脚踩下去。
室内有短暂的静寂,继而惨烈的哀号声在尘埃与血污泥泞的室内烟火般炸开。霍迟遇被震得蹙了蹙眉,这才吃了一惊似地转过头来,颇认真地凝视贺宵战栗的瞳孔,声音很轻很轻地安抚道:“啊,吓到阿宵了吗?”
贺宵便这样凝视他的眼睛,如同凝视紧盯猎物的蝮蛇。他深深吸气,大概是在竭力平息尾音的颤抖,“你想问我些什么?”
“怎么会?”霍迟遇视线扫过他发抖的指尖,不动声色道,“……我和阿宵之间,一直都是没有秘密的。”
晕眩感。如同飘在云端的,倒错的知觉与填满耳膜的雨声。热,触觉,汗,风,枪声与嗡鸣声,倒带似雪花似干涩的摩擦,暴雨,月亮。
秘密。
什么秘密?
蝉噪。
好像是盛夏,他穿黑衣,天气很热,皮肤里蒸出烟气与酒精气味。有人靠过来,他在擦枪,残余的硝烟气很重,罂粟香气烧得他眼睑发涩。是一个午后,关于他的,那个人的,一些定格褪色的片段,一些蜃气似的前事。
“我与阿宵之间,一直都是没有秘密的。”
他清晰地听见那时的自己冷笑了一声。
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厌憎与汹涌的作呕感中。
地上跪着的残破的人形颤颤巍巍地转过脸注视他,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尖叫。他脚筋挑断了截掉一块,身下失禁的秽物混着血泥和颇明显的罂粟香气淹没嗅觉。他颤抖地竭力想爬起来,声音撕裂得有明显的走音:“你是……!我认得你!!你是——!!”
贺宵只觉得脑海里嗡的一下,有短暂的意识空白。那男人似乎试图向他爬过来,尖锐破音的音节涌出残破的喉咙:“你是霍家的那条家犬!你竟然还活着……你竟然还活着!!你们之间没有秘密?哈!你是被他用链子锁着的一条狗,他没有你之前这双腿都没法走路……这药当年你也用过!爽吗?是不是很爽?继续给他当狗的话就能拿到药……”
周围的人似乎被震了一下,回过神来想捂住他的嘴已经来不及了。霍迟遇冷笑着踏前一步,手指扣着他脖颈提起来向地上重重一摔,蒙尘似阴翳的瞳孔里溢出一点微不可察的遗憾意味,“啊啊,说太多话了。本来还以为可以告诉阿宵我们之间是恋人关系……”
于是身后便有人进来,提了一只刻九足八目蜘蛛的木箱。他们从木箱里取出盛满蔷薇似粉红色药水的针剂,轻而易举地注射到对方被固定住的伤痕累累的手臂里。对方一直发疯一样挣扎,被卸掉下颌却仍止不住发出含混惨烈的嘶叫,手足都抽搐着蜷成扭曲的怪异模样。继而连同穿迷彩的那个人都迅速地退出这间内室,周遭短暂地静寂下来,只剩下那堆打过药剂的烂肉还在吃力地呼吸。
霍迟遇漫不经心地瞥一眼,手指轻轻抚向贺宵冷汗淋漓的掌心。
这时候贺宵已经抖得很厉害了,被霍迟遇稍微一抚便惊弓之鸟似弹起来。他腰身弓出一道拉满了似的柔韧弧度,只是瞧着就叫人忍不住想将手指从绷紧的蝴蝶骨滑下去,沿脊骨一路摸向隆起的臀下那处诱人深陷的凹处。霍迟遇视线已经直白到令他毛骨悚然了,他猝然抽回手,胡乱向后退了一步,却被再次轻而易举地抓住手腕拖回来。
“阿宵在害怕什么?怕我给你用这个药,还是怕我真的把你按在这里操?”
言语间饱含的欲望已经不能更露骨了。
贺宵脑海里一片空白,几乎是下意识地挣扎着扬起手,霍迟遇被这猝不及防的一耳光打得偏过脸去,面颊留下两道细微的刮破的红痕。半晌他舔了舔生出咸涩甜味的唇角,微微眯起眼,无声地抬头瞥向贺宵。
“……滚开!”嗓音很轻易就染上哭腔了——现在的阿宵比起之前实在是柔软得不像话,情绪激烈一点都一副难以承受的样子,简直像个可以随意困在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