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宽心,“一切都好,太傅牢里唠叨地替您打理着朝中事情,有时候也老泪纵横数落几句。兵部提拔上来几个将军之子,骄纵了一点倒不算纨绔,倒是去年的状元郎太傅颇赏识,经常一去府上便留了用膳,说自己时日无多,要将王上托付给信得过的人”
执明沉默着,心底压着纹丝不动的巨石,莫澜倒是毫无察觉一脸轻松,太傅也是糊涂了,想把当今王上托孤给一个少年郎,“不过,老人家嘛,哄一哄还是可以应付过去的。”
执明知道这一顿斥责实不可免,既然朝中无大事,便是好事。听到那一句时日无多,心下一阵怅然,半晌无话。
进屋沐浴更了衣,执明就开始闹着要各样吃食,莫澜知道他这一路上委屈,遣人去凝鸳楼定一桌酒菜送来,还另从府上取了两坛花酿。
百合浇鸳鸯、糖焖莲子酿山药、杏仁酪、油汪汪的小炒螃蟹、熘蟹黄儿、炒子蟹、翅子汤一道道菜摆上来,对着满桌香艳,莫澜都觉得有些饿了,笑着问执明,“王上吃了再回去?”
阿离虽未醒来,却像是有了点意识,毓骁喂了他小半碗燕窝,自己什么也吃不下。守在床边翻些闲书,看到有趣的地方便讲给他听,侍童来添了两次烛火,才吹熄了灯和衣躺下。
半晌,又伸手将人揽在怀里,闷闷地说,“阿离,你回来吧。”
毓骁此刻心中苦闷,不比当初王兄将他打入牢中时少一分。
阿离,我多想一醒来,就见到你看着我,我再不怪你工于心计,你做什么我都再不怪你,再不疑你。
他既想护着这人后半生无忧无虑,换一个单纯天真的阿离,偏偏眼下这乱局,又离不开一个算计人心的阿离。
黑暗中,慕容离瓷白的肌肤上,浓密纤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蝉翼般颤动两下,狭长的眸子眯着,透出点亮晶晶的光泽,手指轻巧的滑过身边人某一处穴道。
一道身影轻巧地从门内滑了出去,毓骁已然沉沉睡过去。
南方初冬的夜晚异常湿冷,不多时便觉得裹了一层冰在身上,好在片刻功夫便找到了地牢的入口,因为在府内,把守并不严密。
慕容离轻易地避开两个看守,屏着呼吸抵御这里常年散不尽的腥霉气味。
地牢尽头的木栅栏后,十字木架上挂着一个人,颓然地垂在那里,长发披散面目模糊。
昏迷前的记忆一幕幕重现,慕容离的意识有些恍惚,几米开外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不可能真的是他。
慕容在腐朽的横木后僵了许久,倒是眼前的人仿佛感受到生人来访,迟缓地抬起头。
同一刻慕容离急促地倒抽一口冷气,凝固成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
第十八章
同一刻慕容离急促地倒抽一口冷气,凝固成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这样没有第二个人的地方不需要伪装,慕容慢慢收拢脸上的情绪,甚至勾出一个浅浅的嘲讽的笑。
这个从前常伴执明左右的少年,形影不离又几乎从不露面。
想起前些日子见到他的时候,少年意气风发的样子。那时候慕容便知道迟早有今日,只不过意外他如此莽撞。
七日前夜半时分,飞檐走壁好几里路呼吸分毫不乱的墨知,仿佛一只夜行的巨猫,潜进了慕容府寻他。作为天权皇室的第一影卫,墨知不止轻功极佳,动手取人性命也不过眨眼之间。
他迟迟没有动手,目光中浓烈的恨与厌憎令人不悦,慕容由着他立在自己床侧,只是起身靠着软塌回视着少年。
“我一直都知道你想让我永远消失,在天权的时候就是。”说着很危险的话,慕容眼中毫无敌意,他收到信的时候就知道执明身在遖宿。此时动手杀他,一定会使执明一同身陷险境,显然墨知没有这么蠢。慕容没想到他乡“遇”故人,最先见到的还不是执明,“但其实,并没有这个必要。”
“你的存在就是个祸患。”墨知急促地反驳,仿佛那个被辜负的人是他自己,“王上身边可以有各种讨他欢心的人,聪明的妩媚的狡诈的阴险的都没关系,但是,永远不能有这么一个人,让他愿意搭上自己的性命。”
慕容离听他说到搭上性命,轻轻摇了摇头,不知是解释还是说给自己听,声音低哑,“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留着你的性命,王上就一定会为你涉险,没有你,就一了百了。”
“现在杀了我,你若能全身而退,早就动手了罢。既然不能,又何必在这里虚张声势徒增笑料。”
“慕容离!”
“如果真的为了他,你就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快些护他离开。为什么不敢大大方方承认,你也有私心?”
少年被说中心事,脸涨得通红,“你”
至于后面说了什么,他初醒还有些混沌,都不大记得了。
意识回笼,慕容离拿出从毓骁衣服上解下的钥匙开了铁锁,推开木栅门走近前去,靠近那血迹污迹堆砌在一起的人。
四目相对,墨知青黑的眼角布满血丝的眼睛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