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洁的五言绝句借由少年清朗悦耳的声音流泄而出。
少年的眼却不似声音明朗清晰,一对清澈的眸子略显迷茫,怔怔地盯着墙壁上悬挂的画卷,似乎神游天外,又似乎沉迷其中。
而那画卷上并非有何太虚幻境,有的只是一池净水和一个少年。那个少年舒展了修长的身子,半眯着眼,长而浓的眼睫半遮了与池水同样深邃惑人的眸子。他惬意地仰面躺在池子边缘,几缕不听话的青丝滑入池中,浮在平静水面上,看着竟无比契合唯美,似水妖,又似谪仙。
整幅画并非用了什么高超技巧,甚至未着艳丽的色彩,相反只是清浅勾勒,淡淡白描,却让人看了赏心悦目。让人忍不住伸出手去,想帮那拥有绝代风华之人拢一拢散落的青丝,也让人只想就那样看着,不忍去惊动那正要小憩的人。
画没有书作者,也没有盖印。只在右下角有两行狂草书的诗,配上画中人眉眼间隐隐流露的狂傲气质,倒也不显突兀。而那诗的内容,正如少年低低yin出的:
“一朝切惊鸿,朝朝无去从。无意入梦时,又见海棠纵。”
“怎么?看傻了?”
纤细白嫩的五指在眼前一晃,惊得少年一个向后趔趄,才怒道:“你做什么吓人?”
“谁吓你了?”少女翻个白眼,弹了弹少年脑门儿,轻蔑道,“我说你都跟本尊呆那么久了,怎么还能被幅画迷住?”
少年正是承阔,此时已回复了平静,回击道:“还说我,你要不是看不够他,干嘛画幅画像在这里?”
倪安堂堂一个公主,也算了遇到了生平第二个明目张胆给她脸色的人。心里气急却又觉好笑,还不忘撇清:“这哪里是我画的?”
“那是谁画的?”承阔质疑地挑挑眉毛。
倪安不说话了,若是说天价买来的,定然更让这小子捉住把柄,索性堂而皇之地打岔:“这画叫天图。”
“天图……天人图?”承阔喃喃着,忍不住又把目光向画卷投去。
这次倪安没有对他冷嘲热讽,因为当她顺着承阔目光看过去之后,也禁不住第无数次地被那画中人蛊惑,然后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良久,倪安突然冷冷道:“承阔,他不是你能栓得住的。不要对他抱有希望。”
承阔仍然紧紧注视着那幅画,就在倪安以为他没有听见的时候,他却突然将目光移过来,声音坚定地开口:“我知道,但他是我的神。”
这样就够了,因为没有人想要困住自己的神。
倪安了然地点点头。
然而,这样是不是太盲目了?而盲目时常如玻璃,完好时明亮光滑,破碎后片片锋利。
倪安看了看少年坚定的侧脸,终究欲言又止。
京城,醉仙楼,宾客满席,热闹非凡。
二楼被竹帘遮掩的雅座,一修长的青年男子正斜倚在坐榻上,一手端着白瓷酒盏把玩,另一手托着腮帮子,目光透过镂空木窗,遥遥地望着外面市集的人声鼎沸与车水马龙。
“小欢欢还真清闲啊。”
竹帘被撩起,显露出一段瘦削而有力的滑嫩手臂,接着是修长双腿,然后是一身黑色劲装,再来是桃唇,杏眼,无懈可击的娃娃脸。
“那家伙自己逃避问题,就把你推出来了?”夜航舟丝毫不显诧异,稍微一想,便知青乐这几日跑去哪里,纵向、横向相结合,全面地思考一下,青乐会变回去便也不令人惊讶了。
“错了,这次……是我自己要出来的。”青乐咧嘴一笑,眼睛却没有直视夜航舟。
夜航舟放下酒盏,注视他片刻,才淡淡开口:“那家伙冷血冷清、没心没肺。”
青乐知道这人是问自己值得与否,心里一暖,便轻声笑了,目光熠熠道:“你不也如此吗?温馨的时候是绕指柔,决绝的时候连对自己都残忍。上次的欧阳盟主不就是一个证据?但愿这次的小家伙能视清前车之鉴。”
夜航舟怔愣片刻,便霍然笑开:“果然是只笑面小老虎!要是冷青乐有你一半的口舌功夫,就不会屡屡落荒而逃了。”
青乐神色一黯,娃娃脸转开去。
夜航舟也不安慰,典型地睚眦必报性格。
青乐眼里突然Jing光一闪,转过脸来,一脸天真道:“小欢欢啊,你怎么还不回去找你的新媳妇?”
“当然是等着你来向爷炫耀自己的男人啊。”夜航舟泰然自若道,心里想着以防万一,要亲眼见欧阳离开京城。
青乐嘴一撅,再接再厉道:“不怕小公主把你相好千刀万剐啊?”
“她没有做那种事的理由。”
“怎么没有?她要抢自己男人啊!”青乐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笑道。
夜航舟噗嗤一笑,随后眼一眯,道:“她需抢的只是自由,能为她带来自由的可以是任何人。”
青乐愕然。
“对了,我人情也还得差不多了,以后杀手这行我就不干了。”夜航舟起了身,放了两锭银子在桌上,淡淡牵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