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行为一旦懒惰,心也就跟着懒了。夜航舟和承阔的行程粗糙地证明了这个定理的诞生。
本来打算治好病就走的二人因为懒得动,将行程延期,变成了住住就走。后来又因为懒得动,将计划变更为再住一阵就走。一推再推,以此类推……就拖到了现在,两人已经偏离初衷,在人家借宿一个半月之久。
陈老的病虽未根除,但总算Jing神许多,也算圆了陈衣之的心愿。而夜航舟也在陈老病好后消失过一段时间,大约三、四天,连承阔也不知他去了哪。贺四虽没有理论依据,却隐约猜出个大概。估摸那神人去找泄露自己身份的老头儿单挑去了。
换位思考,这夜航舟果真不是善碴儿,自己跑去报仇,留下个拖油瓶给贺四照看。看夜航舟对那少女的态度,一看便知是疼进心坎儿里的人,要是出了丁儿点意外都是被灭族的前兆。唉,想起那三天表面平静实则提心吊胆的日子,贺四可还是有些后怕。不过最终还好,心肝宝贝儿物归原主……
“咱该启程了。”
“噗!”贺四一口茶水喷到刚勾勒出轮廓的刺绣上。
发话的夜航舟老神在在地在桌上翘起二郎腿儿,噶悠着屁股下面的凳子,不紧不慢加了一句:“吃了午饭就走,一刻也不耽搁。”
“您老不多斟酌斟酌?”贺四放下手头工作,一脸欲哭无泪地凑过来,“这马上就中午了,您老好歹给个收拾包袱的时间啊?”
“谁说要带你走了?”披着陈衣之缝的夹袄,承阔面色红润地挑眉,声音有些冷淡。
“你问你哥去,旨意他下的。”贺四撇撇嘴,心想这孩子真是随了红欢,一挑眉毛那神态,别提多像,就是气势弱了点。
承阔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夜航舟早说过会捎上贺老四,承阔就是想岔他,谁让贺老四成了他和夜的阻碍?该他的。
“过来,把这个戴上。”夜航舟抓起个狐狸毛帽子,招招手,自然不是叫贺四。
承阔瞬间换上一副笑脸,颠颠儿跑到夜航舟跟前,捧着那用夜航舟打来狐狸的皮做的帽子,爱不释手。
夜航舟摸摸承阔的头,觉得只有这孩子穿得像个球却还能天真可爱诱人犯罪。
“公子,我刚在门外听到你们要走了?”陈衣之身穿棉袄,端着冒着腾腾热气的一锅汤进了门,脸上有些诧异。
“嗯,打扰多日,抱歉了。”夜航舟起身替她推上门,淡淡一笑,“今日就当饯别宴,我请你和你爹去酒楼吃一顿。”
陈衣之是正常女性,免不了为那一笑红了脸,便放下汤锅,掩饰着搓搓手,道:“先喝了这汤吧,暖暖胃也好。”
夜航舟笑笑表示赞同。他之所以能在陈家住这些日子,也是因为不反感陈衣之。比如现在,她不会假意推辞。
夜航舟拉过承阔,用勺舀了口汤,放到嘴边轻轻吹凉,这才送到承阔嘴边。边上贺四见了,吞了口吐沫,也不知道是为了夜航舟的举止,还是为了那口香喷喷的热汤。
夜航舟三人临行前同陈家父女吃了顿饭,客是夜航舟请,钱,自然是贺四出,谁让他没完没了“吹嘘”自己家有钱(其实是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偏偏让承阔给听到)。
那一天陈老吃得很开心,席间不断挽留贺四。明眼人都看出陈老想留个女婿,陈衣之劝阻却不强烈,似乎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也不甚在意。承阔有一搭没一搭地敲锣边儿,似乎还是挺希望贺老四被撇下,然后继续过和夜航舟的二人生活。夜航舟最沉默,因为他的意见是带走贺四,而贺四又必然不会不跟着他走,所以他便没了开口的必要。
一顿饭热热闹闹,一边劝阻,一边推拒。中间的夜航舟始终面带笑意,却连贺四都发现不对劲。
“哥……”承阔在桌下推推夜航舟的大腿,一张略略显出些俊逸的脸微微皱起,似乎有些焦急。
“就这样吧。陈老,您的女儿不愁嫁。我们也该走了。”夜航舟轻轻放下酒盏,优雅却客套地说了两句,便起身打算离开。
“哥!”承阔急忙将包袱扔给犹自发愣的贺老四,便匆匆追了上去。这是夜第一次在离开的时候没有拉住他,甚至没有唤一声,承阔心里便没了底。
“喂喂……”贺四无奈摇摇头,然后朝陈老礼貌性笑笑,又跟衣之道了别,才提起行李大步追去。他其实想叫住承阔提醒他看看桌子下面,那里倒着四个酒坛,而原先满盈其中的杜康已经不见踪影。
“哥!哥!……夜!”
承阔一出门便看到夜航舟的身影穿梭在人chao里,不过追了几步,便再不知去向。承阔步履急躁,失了方寸,有不长眼的来搭讪,也被他一脚踹出去,下手没了分寸。
承阔还是孩子,甚至比大多数孩子还晚熟些。他的晚熟不是指意志,而是指心智。他可以下定很长远的决心,也可以不顾一切地坚持,却也鲁莽。于是在这个时候,他便茫然无措。看着茫茫一群人擦肩跻踵,看着沸沸扬扬的市集,却找不到夜航舟,于是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睁大了眼,不停地转着头搜索四周,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