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了酒的夜航舟步履略微蹒跚,头昏昏沉沉地阵阵疼着,视线也不甚清晰。他凭着想要逃开什么的冲动,不知不觉竟走了很远,早离开了平坦的道路,入了一片林子,穿梭过低矮的灌木。被树枝划伤了手背和脸颊也没多大感觉,但毕竟是冬季,皮肤干燥,不久便有细细一道ye体自眉尾留下来,红色模糊了眼角,带着些微温热。
路面一点点陡起,该是上了山。
见到一棵参天古树时,夜航舟才缓缓停了脚步。他靠着树干,将背上被布条层层缠起的刀甩到脚边,低垂了头,似乎想着什么。
远处传来急促低沉的脚步声,昭示了来者的焦虑急切。夜航舟闻声有些迟缓地抬头,瞳孔依然有些迷茫地放大然后缩小,找不到焦距。
“天图……”
没来由地想起那个以师父身份自居的男人。总归是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伴了他十六年的人,说全无依赖那是假的。况且那个男人的眸子又是那么清澈,刚好是他喜好的一双目。或许当时义无反顾地要离开,也是怕自己会恋上那个男人。那种情况是夜航舟不乐见的,毕竟他一直以为天图在透过自己看着另一个人。
由远及近的男人身形一僵,然后铁青着脸色、蹙着眉快步走到夜航舟身前,双手握住他的肩膀,声音低沉道:“看清楚了,我是欧阳春晓。”
夜航舟听到他自报姓名后,眼神有瞬间的清明,却转瞬归为茫然。其实也不能怪他认错,谁让今日的欧阳穿了天图最爱穿的藏青色长衫?
“你喝醉了?”欧阳春晓嗅到淡淡酒香,又见他缄默,便禁不住将眉毛锁得更紧。方才在街上偶然见到这人的背影便匆匆追来,没想到竟真的是他。而这千载难逢的偶遇,竟让他将自己错认成别的男人,似是自找难堪,何其讽刺?
“嗯。”夜航舟露出少有的温驯表情,将头枕在欧阳的肩膀,淡淡道,“我想杀了你。”
可是你没有。
欧阳没有说话,他心情本来很糟,却在夜航舟吐出这句话后被牵起淡淡的愧疚,这是他最不想在现在提起的话题。
片刻的静默后,夜航舟又毫不避讳地坦诚:“你毕竟走近过我。”
都过去了,我们现今两不相欠。
欧阳春晓想要这样说,却不甘心就这样认输。输?输掉了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但他就是知道,如果这样说出口,他就再也没有自私的机会了。
“夜航……”欧阳春晓开了口才发现自己说出了习惯的称谓,于是蹩脚地顿住声,不自觉搂紧了怀里的人,低声道,“……你还会回来吗?”
如果夜航舟清醒着,他就会立刻察觉,欧阳在示弱。可是他当下思维紊乱,只隐隐觉得自己趴在厚厚软软的棉衣上,被一双手臂紧紧环住。
“你在犹豫吗?”等不到回答的欧阳春晓竟微微窃喜,猛地将夜航舟推到树干上,一手紧握他的肩膀,另一手穿过他耳鬓的青丝,拖起他的脸,带着些微焦躁道,“你到底——什么想法……”
欧阳的声音突然暗哑下来,然后身子一僵,便噤了声。
夜航舟为了避开欧阳拖起他脸的手,微微仰了头,面上的发丝随着这一动作抚过脸侧,露出微启的桃红色唇瓣,带着不自然红晕的双颊,明亮却含着氤氲雾气的眸子,还有从眼尾蜿蜒到下颔的快要干涸的鲜红色痕迹。
看着眼前的人,欧阳春晓下腹一热,接着便为自己的自制力皱了眉:“夜航舟,为什么每次面对你我都会这样?!”
夜航舟难得孩子气地眨了眨眼,茫然开口:“什——”
那句答案昭然若揭的疑问被欧阳吞进口里,声调带着近似哽咽的震颤。而欧阳已决定不再压抑,趁现在放肆地汲取这个人口中的甘甜,趁现在不计后果地放任自己的欲望蔓延,趁现在义无反顾地触碰这个人的温暖,趁现在拥抱他,趁现在困住他,至少……
至少,趁现在,伪装出捉住了什么的假象。
伪装出,拥有了这个人的假象。
夜航舟在四片唇相接的瞬间漆黑了眸子,却也只是顷刻。大概被咬破了嘴唇,便开始有略显迟钝地挣扎,不过似乎没什么力道和效果。最后他干脆有些自暴自弃地闭了眼,却也没有沦落为回应。
很久,真的是很久之后,欧阳春晓才将舌头从夜航舟口中退出来,银色津ye拉成细细一条线,在冬天微白的阳光下反射着淡淡的光,yIn靡而温情。
“让我抱你……”欧阳春晓微喘。
“我从来不做被抱的。”夜航舟淡然。
欧阳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波澜,转而邪魅一笑,道:“你不会要打野战吧?”
夜航舟推开他,微微蹙眉:“如今的你还肯让我碰吗?”
欧阳以为他是忌讳着自己,便俯身过去,挑眉道:“我刚才做的还不够明显吗?”
“够了。”夜航舟侧过身,躲开欧阳的手,带着淡淡的疏离,道,“你该在决定杀了我的同时——忘记我。”
欧阳怔了怔,脸色倏忽铁青,拉回夜航舟试图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