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玉到洗车行时,天已经擦黑。
他走路的样子有些奇怪,好在没有人,干脆就更奇怪。不知道那个王八蛋老男人搞什么,他现在走两步就觉得下面凉飕飕,冰得打哆嗦。。
老板一家已经回家了,他掏钥匙开了仓库门,扑面一阵灰尘。褚玉心里也一阵恼,要是能早点搬过来住,他一定已经把这里打扫干净,摆弄成舒舒服服的一个小窝,不至于这样饿着肚子还要吃灰。
他在厕所用打shi的纸巾小心地擦,冰得嘴里直嘶气。清理完,勉强好一些了,他从仓库钻进去前堂去翻吃的。开了灯,在一室杂乱里找到几个小面包,从饮水机里接了凉水对付了一顿。
充气床垫没有铺床单,有点黏rou,褚玉枕着胳膊躺在上头,抬头就是天窗,白莹莹的一轮月亮。手肘边的手机放着音乐,沙哑磁性的女声倦怠地唱着:
「如果有如果,也要这样过,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我,记忆会模糊,心却更清楚,哪怕说相遇,是离别开始。」
褚玉有一张忧郁而孩子气的脸,这点淡淡的苦楚是他最使人迷恋的地方。从十四岁辍学起,就有大把的姑娘们爱他挥拳时的狠劲儿,爱他坐在包厢角落唱悠慢哀伤的情歌。褚玉喜欢旧一点的经典,喜欢莫文蔚,喜欢林忆莲,偶尔喜欢王菲,然而王菲太恣意无畏,越听越觉得自己活得窝囊,他就不大明目张胆地喜欢了。
他没怎么读过书,唱得很好听,却不大懂歌词的意思,只知道都是情啊爱啊没爱成啊,也不知道怎么这些人脑子里就只有情情爱爱,难道人生除了谈情说爱就没有别的可记挂了吗?
“切,”他抬起搭在肚子上的胳膊,捂住眼睛,“去你妈的,有什么了不起。”
他终于明白歌词里唱的那些酸涩困苦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了。
清晨醒来时,宋晋琛喜欢先拉开窗帘,让初日将一室Yin霾扫褪。而后,他会在落地窗前站一小会儿,用目光描摹远处的山水,默不作声,仿佛狮王巡视他的领土,计划着今日又该向哪里扩张版图。
每当这时,天光常将卷着被子酣睡的褚玉扰醒,宋晋琛回过头来,刚好可以看见他翻过身去,真丝薄被滑落下去,露出一截蜜白的肩膀和背,身体的轮廓,也如一段善解人欲的山水。
“褚——”宋晋琛回过头,床榻之上只有薄被徒然逶迤。
催促住校生起床的广播播了两遍,褚桓蒙在被子里动了两下,有人轻轻推他。
“褚桓,褚桓,起了,上课了。”
褚桓钻出被子,扒拉了两下翘起的头发,揉眼睛坐起来,找眼镜戴上。
住校已经快一个月了,一开始他还不太习惯广播的起床铃——以前都是他哥叫他起床。他是半道才申请宿舍的,同班的寝室已经没有空余床位。高二的宿舍有人辍学,空出来了床位,褚桓就住进了高二的宿舍。
在学校里,隔一个年级就好像隔了一个世界,高年级永远是食物链顶端。一开始他还有些害怕不适应,或是室友会找麻烦,好在室长竟然是以前在帮老师批卷子时有过一面之缘的学长,他很快就融入进去了。
“给,早饭。”室长唐秋戈正是刚才叫他起床的人,是个体育特长生,每天比其他人起早一小时去晨训,总是给褚桓带早饭。
褚桓在阳台洗漱着,忙不迭地道谢:“谢谢你啊唐哥,多少钱我等会儿给你。”
“你这个人,”唐秋戈拿起毛巾脸盆,准备去澡堂冲干净一身的汗,“不都说了吗,早上我给你带早饭,晚上你给我讲题,你真是——算了,不说了,先走啦。”
这个爽朗的男孩大褚桓三岁,就比他哥褚玉小两个月,当过两年兵回来念高中,成绩不太好,想考大学只能走体育这条路。和褚桓有一面之缘,是因为他叔叔是教务处的校工,那天他去帮忙搬卷子,才认识了传说中的褚桓。
就像褚玉是泓市第三中学后门一霸,褚桓在学校里也霸占着排名金字塔最顶端。虽然只是高一,但对付高二的吊车尾来说也绰绰有余了。没有了糟心老爹不时在眼前晃悠,他整个人的Yin郁都淡了些,生活依然如常,甚至更自由舒服了,在这份快乐之余,他又十分想念哥哥褚玉。
那天之后,褚玉只在周末来看过他一次。住宿费和生活费都不是小数目,褚玉说是打工挣的,褚桓其实不大相信,但也不敢多问。
“住得惯吗?同学有没有欺负你?还有钱吗?”
“没有,都挺好的,”褚桓咬着鸡翅回答,“哥,你别把钱都省给我,我一天到晚就在学校里待着,够花了。”
“嗯。”褚玉捻了块儿鸡米花小口咬着,心不在焉。
他的手腕很细,手背和胳膊上都有血管鼓起的纹路,那是经常用力提重物的人才会有的特征。褚桓还知道,他哥的手不大,指尖只到他的指腹中央,指骨的骨节却比他粗得多,手掌和指背都有茧,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哥干的都是力气活,而且是加倍的干。
“行了,我还有事。”褚玉瞄了一眼手机,他原本是出来送配件的,顺道看看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