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裴昭对自己讲了一番话以后,桓谭似乎变得沉默了起来。
又恢复到了初见时冷冰冰的样子。林檀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他,抑或是他有什么需要思考的事情。
在马车上时桓谭一路只是闷声不语,闭目凝神。本就肤白气高的人不说话一动不动,活生生就是一个冰雕的样子。连几日里晚上入寝都是乖乖的不动手动脚了。不过,这似乎对林檀来说是一个好事。
林檀不敢问,开口也只是想到了马上要入都城了,自己这屈居人下的日子总算可以结束了。想着想着,自己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桓谭长长的眼睫微动,觑了一眼面带喜色的人儿,眼底拂过一道暗光。
“站住,马车上是何人?”城卫道。
林檀每每出城都会被这些个城卫刁难勒索些钱,实是让他本就拮据的生活雪上加霜。
这次他想到自己腰上还佩戴着玉佩,于是伸出玉佩递给了城卫。
城卫面面相觑,他们哪不知道这刚回来的二皇子。年少有成,今年方十九就深得皇上器重,刚从边陲回来皇帝就为他举办了洗礼宴,皇城都沸沸扬扬地浸没在一片乐声之中。
这玉佩上刻着的“欣”字着实让他们出了冷汗,忙讨好道:“贵人请过,请过。”
眼看着马车走远,一城卫道:“这二皇子才刚回来呢,怎么就有人攀附上了,动作真快啊。”
“这可不,皇上无所出,这天下的厚望,可都寄托在这位二皇子身上呢。”
桓谭默默地撩开车帘,看到车外的景象。
洗礼宴,意味着皇室贵族有很大的可能会来“游街”美名化搜刮民脂民膏的行为。街上走着的大多是老妪和老叟或是相貌丑陋并不出众之人。面容姣好年纪较轻的少男少女都闭门不出,虽是京城,哪怕盛大的声乐绕人耳畔,喜庆的街道装饰,也抵不过Yin沉的气氛。
路过一处拐角,林檀喊了声停。
这个拐角只是乞丐乞讨的地方,脏乱至极。但对林檀来说意义却是重大。他在被亲父认回去之前,是在这个小道里跟着乞丐爷爷乞讨长大的。哪怕自己的生活再过拮据,他也会抛出几个铜板,就像当年路过的人会给自己丢几个铜板似的。不过有很多事情他都忘了,特别是被认回府中之后生了一场大病。记忆中好似也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反复出现,不过他真的想不起来了。
“这么仓促让你来面圣,是我失礼了。我...我有苦衷。”日子再拖下去,他的家人存活的几率更加渺茫。他只能让桓谭立刻去面圣。
“无妨。”桓谭理了理袖子,附身就要下车。
“稍等。”林檀按住了桓谭。桓谭的面容闪过一丝疑惑。
看着桓谭面容上并不相称的稍许凌乱的发丝,林檀试探着伸手道:“我...我帮你梳理一下...”
君子正衣冠是为礼。想必桓谭也不喜欢自己发丝凌乱着见外人。
“善。”桓谭又乖乖地坐回了位子,身子微微侧倾。
林檀抬手取出桓谭的竹簪,一瞬间,乌黑的发丝如瀑一般泻了下来。披散着头发的桓谭平添一股乖巧平和之意,整个人的冷冽气息都减轻了不少。墨发更衬得肌肤白皙,微纤长卷的眼睫,挺拔俊秀的鼻梁再到红润微抿的嘴唇,林檀忍不住夸了一句:“郎君生的真是出众。”
桓谭微微别过头去,嘴角微微勾起。林檀以为桓谭不喜欢听这个,于是连忙解释道:“我不在之时,郎君可要保护好自己。”
越解释语义好像越不对劲,林檀知趣地闭上了嘴。
等待竹簪再一次挽上,林檀才后知后觉,挽发是个亲密的动作,通常发生在家人之间和...夫妻之间。
一股红意弥漫上了他的脸颊,他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郎君,面圣小心为上。”
桓谭点了点头,嘴唇在林檀额上淡淡地一点,道:“知晓了。”尾音尽是愉悦。
林檀还未来得及深究什么,桓谭便走了出去。
“哈哈哈...美人,别跑啊...被我抓到你就输咯哈哈哈哈...”
虽已被传过,但是林檀进殿还是这般yIn靡的场景,空气中弥漫着的脂粉味让他不自在地皱了皱眉,桓谭却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忽然皇帝抓住了一个纤细有清香的身子,笑道:“放儿,别胡闹了。”
刘骜口中所说的“放儿”乃是富平侯张放。世人都说富平侯“少年殊丽,性开敏”,常年随侍在皇帝左右,和皇帝一同花天酒地,甚至还睡在同一张塌上。两人之间的传闻也不是不多,在外人看来只是笼着层遮羞布罢了,这个年代,谁还会在意这般风流韵事呢?只会给百姓平添些茶前饭后的谈资罢了。
少年取下了刘骜的眼布,笑道:“陛下,有人求见呢。”
林檀也是第一次看见传闻中的张放,只是与他想象中的不同,皇上太听张放的话了,而且他本以为这个叫张放的少年貌似女子般柔弱,但没曾想这少年倒是一派衣冠楚楚,一副风流君子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