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式的别墅建在山腰,卧室窗外淡青的天幕接着陡峭的崖。浪涌拍打崖壁,海水激起惨白的浪,一下又一下,生生不息的一卷浮世画。
周槐盯着海水与天空之间那条很亮的线出神。
黯沉的天,云翳遮住太阳,看不见落日,淡绿余霭像是坟墓前的一星磷火。
周槐口袋里揣着一个玻璃瓶,里面装了一点舅舅的骨灰。
他想让舅舅也看看海边蓝紫色的夕阳,没有喜欢的人,也可以孤独的看一看。
然而,今天没有夕阳。
那明天会有吗?
周槐想要一个没有云霭的,干净的晴天。他对天空许愿,却没奢望愿望得偿。
晚饭之后,周槐沉沉睡去,经年的疲惫反噬身体,让他无力抵御海面的颠荡。
张庭深进来过一次,喂他吃了药,似乎还同他说了什么,可周槐听不清,耳中尽是轰然杂乱的声音,好像很多人在讲话,嘲笑他丑陋奇怪的下体。
第二天,天色依然晦暗。睁眼,窗外满是蒸腾着海水咸味的chaoshi雾气。
周槐穿好衣服下楼,看见张庭深窝在沙发上,读着舅舅那本陈旧泛黄的法文诗集。
青年穿了一件米白衬衫,下身是宽松的雀灰长裤,小腿搭在沙发扶手上,一双露骨的脚,脚背上青筋微微突起。
看见周槐,张庭深放下书,招手喊他过去。
周槐像只柔顺的小狗,主人吹响狗哨,他便条件反射的听从命令。
张庭深抱住周槐,在沙发上和他接吻。一个粗鲁率真的吻,被窗外纱笼一样的水雾裹上了一层甜蜜的爱情糖衣。
吻里没有性的味道,周槐暂且将这矫饰过的爱情当真。
饭后,张庭深拉着周槐去海边散步。
不在床上的牵手,让周槐有些害羞。
他摸了摸张庭深的指节,告诉自己现在这样就是恋爱的样子。
空中盘旋着几只海鸥,灰羽白头,衔满了朝阳落日的红色的喙。
“张庭深,我们谈恋爱吧。”
周槐忽然顿住脚步,小声说道。
他没有勇气看张庭深,因为这不是一句平等的告白,而是一句请求,是ji女悲伤的求爱。
张庭深觉得恋爱很好,这是他从未尝试过的事,如果对象是周槐,那他愿意试一试。
“好啊。”张庭深慷慨的答应,但下一秒,他又本能的索取,“恋人是要接吻的。”
周槐愣了一下,点点头,踮脚亲在他的唇边。
他们接吻过无数次,shi腻艳情,唇齿舌尖载满欲望。
然而,很多年后,张庭深始终无法忘记这个浅薄的吻,他第一次知道一个真正的恋人的吻是什么味道。
不是冰淇淋,也不是甜松饼。混着未熟青果的酸,甜味里裹挟着锈迹斑斑的涩,腥的,像在饮血。
但当时,张庭深是一个味觉失灵的人,他只吃到了周槐唇上微弱的甜味,觉得他好乖,好可爱。
张庭深想要加深这个吻,周槐却抢在意义变质之前,逃离了他的嘴唇。
“恋人也会牵手。”
周槐望着他的眼睛,shi漉漉的嘴唇翕合着说。
张庭深笑了,再次牵住他的手,告诉他:“恋人还会在月亮升起之后做爱。”
周槐没说话,他默默想,张庭深为什么总要想着和他上床?
他们一直在沙滩上待到傍晚。
周槐找了个地方坐下,默默的望着远方掩埋在灰色层云里,遥远的落日。
张庭深躺在周槐腿上,以一个奇怪的角度看他。
可是,每个角度的周槐都好看。
他怎么可以这么白,这么细腻粉润,好像世界上最干净纯洁的少女。
想吻他,同他做爱,让他轻声哭泣,然后舔掉他的眼泪。
对张庭深来说,爱是本能,而性是爱的本能。
Jing神恋爱需要太多的自省与克制。但这些冰冷的完美品性,不应该用来面对爱人。
他只想拥有庸俗的爱,滚滚红尘中充满七情六欲的炽热的爱。
沙滩上,夕阳和周槐都美。
“你睡着了吗?”周槐垂下头,声音轻轻的问。
张庭深抱住他的腰,孩子气的回答说:“我睡着了,你要给我唱摇篮歌。”
周槐轻轻叹气,嘴角露出一点疲惫的笑:“那回去睡吧。”
张庭深不想回去。他坐起来,揽住周槐,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恋爱式的亲密让周槐浑身僵硬,他很不习惯,或许也觉得自己不配拥有。可除了搂住他,张庭深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了,他们就像舅舅描述的那样,坐在海边,彼此依靠,什么都不干。
远处天光仍然黯淡,周槐的许愿一如既往无法实现,但这个不那么辉煌壮丽的海边落日也很美好,如果舅舅还在,他应该会很喜欢。
一直等到落日彻底被海面吞噬,他们才起身回家,裤子上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