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
青年永远青春漂亮,每天都是十九岁。
周槐孤独的站在床边,借着月光看了他好久。
“再见了,张庭深。”他喃喃的念出这句在脑海中辗转过千万遍的告别。
从明天开始,张庭深再也不用承担他沉重的爱情与幻梦了。
别墅外面漆黑一片,台阶两侧的路灯,光线微弱稀薄,凛凛夜色中,像是兑了水的蜂蜜,像是刚熬好的糖稀。
总之,光是甜的东西。
周槐疲惫的往山下走,肩膀缩着,头颅垂下,好像无法面对困住他的毫无止境的黑暗。
他想象自己脚下是铺满白色桔梗的荒原,前方是他血迹斑驳的刑架,缠满荆棘,盛开蔷薇。一只白鸽停在他的尸体上,勇敢的从淬满毒液与火焰的尖刺中偷出花朵,冲向蓝天。
深蓝海水拍打着绵长海岸,赤裸脚下一片银色沙滩。
周槐虔诚的朝圣,虔诚的殉情,虔诚的自我销毁。
尖石沙砾磨破双脚,浪涌在稀释血液。
周槐感觉不到疼,往前的每一步似乎都在走向拯救与解脱。
很快,海水漫过了他的身体,冰冷的渗入毛孔与骨骼中。
身负的罪孽将被死亡洗涤,漫长而畸形的恋情也会在死亡中得赦。
咸涩液体凶猛地灌入胸腔,夺走了维系生命的呼吸。
接着,别的生命体征也会被夺走,周槐会渐渐成为一具苍白冷彻的尸体。
死亡对人类来说太具吸引力。
一种关于本能的吸引力。
黑色海水中晃过一丝光亮,摇拥闪烁着,变成母亲上吊的槐树,变成遮住舅舅遗容的白巾。最后,定格成为张庭深在月光下的浓稠的亲吻……
周槐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入黑暗。
他的耳边有一种安静的喧嚣,好像有人在唤他的名字,很远,飘飘渺渺,听不清。
其实,张庭深一直清醒。
他感受到了周槐滚烫又悲伤的目光,也听到了他温柔惨烈的道别。
只是,对他来说,单方面的道别是不作数的,他还没有答应,就永远不是终结。
洁白圣洁的身体沉没水中,悲怆得令人着迷。
张庭深潜游下去,寻找他丢失的人鱼。
得到王子亲吻的人鱼公主不会变成泡沫,海水里接吻那一刹,所有关于命运的诅咒统统被打破。
生与死,本能之间相互纠绞着。
周槐无法拒绝张庭深度入口中的空气,柔软冰冷的嘴唇无助又痛苦的索取。
回归陆地时,两人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幻感。
张庭深翻身跨在周槐身上,帮他排出开口中的腥咸海水,然后俯身吻他,教他自己呼吸。
周槐呆滞的望着张庭深,胸口不停起伏。
原来,张庭深不止会往他身体里灌注精液,还会给他空气,让他活着。
沉重的爱情幻像还没来得及融化在苦涩的水中,肉身便湿漉漉的被张庭深捞了出来。
“周槐,别死……”
咸咸的水珠从黑色发梢上坠下,冰冷得像过期的泪。可接着落下来东西却又烫得惊人,一滴一滴跌到面颊,热得好难过。
张庭深怎么会哭呢?
周槐无法相信。
他不要张庭深哭,他要他永远快乐。
可现在,他发不出声音,只能用了所有力气抬起手指,碰了碰青年潮润的眼角。
远方,海面上浮起一轮红日,凶猛挣开云层。
顷刻,光斓万丈,千里熔金。
周槐的愿望第一次成了真。
一个晴天,没有云霭,干净的晴天……
可他没能看很久,就缓缓闭上了眼。
张庭深找来最专业的团队与设备为他治疗,因为救助及时,周槐并没有呛入太多海水。他只是疲惫,长久以来的身心折磨,令他陷入昏睡。
医生建议说病人需要专业的心理辅导,为他重建性别认知,帮助他树立生的意志。但张庭深认为不需要。
周槐不需要进行一些冰冷虚假的谈话,不需要在陌生人面前坦陈心事,痛揭疮疤。
他应该得到更温柔的拯救……
张庭深坐在床前,沉默的看着沉睡的男人,三十六年光阴并未在他脸上留下任何沧桑痕迹,他甚至没有一条皱纹,白色皮肤细腻得像是釉质饱满的瓷器。
很多事情在跃入水中的时有了答案。
张庭深终于明白,同朋友分享周槐那晚无名愤怒的来处。
少年的喜欢总是很无知。
无知到错误的以为,性是他和周槐关系最完美的注脚。
周槐醒来时,张庭深正在给他涂药。
脚掌被握住,棉签擦过伤口时有点轻微刺痛。青年低着头,眉心微微皱着,浓长睫毛很温柔的垂下,落日在他脸上镀上一层金光。
他很认真的清理伤口,甚至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