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章宫中,安置了明如雪后,许连山这才将前来回报的人带上御前。
宣政殿门紧闭,半个时辰后,几名宫人自侧方行出,殿门再度开启。
明如雪醒来时,已过了晚膳的时候,但宫人仍不敢怠慢的,如流水般将吃食送入暖阁之中。用膳过后没一会儿,谢箴便至。
今晚的烛火格外沉默,桌案上的笔墨皆寂,仿佛激情退去后的疲惫,只剩下缺了意的形。
他与她于床边对坐。
“寿康宫的事,朕都知道。”谢箴平淡开口,“为求自保,那番话虽悖逆,但朕不会怪你。”
分明时近五月,这话却如同寒冬腊月的雪,逐渐将人浸出寒意。
明如雪微合着眼,不多时便道:“刑房的事,陛下也是知晓的。”
谢箴没有回答,但有时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如果当时奴婢未去刑房,何御女一定会出事。”
“可你不该去,朕也不当纵着你去。”
“陛下都明白,却未惩处白良人,也未追究...”
“明如雪。”
未落下的话被谢箴冷硬一语截断,她收了声。
“齐家前朝是重臣,皇后自与朕结发起,治理后宫是得力的。有些事朕不是不知,私自探究,却是僭越。”见明如雪脸色实在不好,谢箴一顿,终是将语气放缓稍许,“今日之事,你不必去回太后,朕会处理。”
他并不须人一个回答,言罢便起身。行至门口,只听人遥遥在他身后一语,轻如絮雪:“奴婢明白了。”
在他目所不能及之处,明如雪笑了笑。既是熄灭,也是了然。毕竟不论他期不期待,可也知道她会明白。于是她顺从又恭敬,“皇后娘娘身份贵重,是奴婢一直以来多思多虑了。”
门边的身影停住了。
她起身,行了大礼,“明日奴婢会去凤仪宫请罪,不叫陛下与娘娘为难。”
谢箴仍未回身,良久后抛下二字:“也好。”
刑房宫人禀报之时,迎春刚好在侧,闻及明如雪之言,已是惊出了身冷汗。
齐嘉豫倒是没什么表示,只挥手示意人下去。
宫人走后,迎春欲要扶齐嘉豫起身,搭手过去,却触及人冰凉的手心,以及掩藏在袖中的那颤抖指尖。感受到有人靠近,齐嘉豫猛然抬头,Yin冷的目光如同蛇信般探来,却又在看清迎春面容后逐渐收敛。
迎春知人心中不宁,晚间伺候便格外小心。直至第二日用过早膳,殿外来报说是建章宫的明令使求见。迎春小心看人一眼,只见齐嘉豫面上并无波澜。
伏秋忙出殿问询,回来时脸色有异。
齐嘉豫恍若不察,“可是陛下有旨?”
“不像是。”伏秋迎向齐嘉豫看来的目光,迟疑续道:“若是传旨,当不必长跪于立政殿前。”
齐嘉豫手间动作一滞,心中如浪翻涌。
半个时辰后,齐嘉豫终于坐于立政殿之上。
明如雪被带到后,按规矩行了礼。齐嘉豫不发话,她便真如同泥塑木雕一般只跪着不发一言。
终是齐嘉豫先开了口。
“这似是明令使第一次来立政殿。”她明知故问:“可是陛下有旨意传达?”
“奴婢今日前来,是为了向皇后请罪。”她低首,亦不顾齐嘉豫的神情,“刑房之中,奴婢不该数次僭越。”
“陛下可知此事?”
她合了眼复又睁开,顶上传来用茶的动静,她知人在看,却也不介意再直白些。
昨夜谢箴走后她彻夜未眠,男人的话不多,她却听的明白。她相信男人的情爱与怜惜是真,也相信男人在床笫间的每一句话是真,它们是被粉饰的高阁,是漂泊的浮木,是可以被放在天平上衡量的得失。只是她把那那份赐予看得太重,忘了在帝王眼里一切皆可度量。
烛火在长夜漫漫中,烧出堆满铜碟的泪。
她想即便再难,当面对嫡妻与前朝时,谢箴也会毫不犹豫的做出选择。更何况谢箴认为她有错处——不该恃宠与他的嫡妻不睦,如今她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自然明白该如何去做。
她道:“陛下最重皇后,才允奴婢前来。”
话音甫一落定,便听齐嘉豫了然轻笑。随后一道身影缓至,“明令使要请罪,总得有些像样的见证。”
齐嘉豫俯身,抬起明如雪的下颌,瞧着这副明艳的面容,继而开口:“何不如召六宫人来瞧?”
宣政殿中,许连山手脚麻利地将徽墨在砚中晕开。
反倒是谢箴提笔又置下,“她倒是去的早。”
许连山眼见此幕,只一瞬便道:“陛下如此,也是为明令使着想。”
谢箴眼也未抬,只去翻折子,“皇后不说,朕也知她心中不喜。这罪请了,日后也好相与。”他动作一迟,“朕不能真让她一直没有个名分。”
许连山连声应了“是”。
谢箴将折子丢回,复又提笔,“你将人分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