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小姐曾做过梦,梦见她年幼时的事。那时她还没有出国留洋,很小呢,手腕上的银环当啷当啷敲打腕骨。家中老人做寿,要讲究排场,就从外头请来戏班子。她调皮,跑到人家临时搭建的后台,偷偷掀开帘子往里看。刚看见一点点喧杂的人影与粉白的皮rou,就听见里头一声:谁!有人猛地拽开帘子,一手握住她伶仃的手腕。
手指细长,指节却宽,力道也属于男人。爱小姐从没被人这样无礼待过,睁大了眼,只看见一张画成女子的娇面,眉眼上挑,因为勒头更显得凶。一股子脂粉的香味儿扑到爱小姐面前,她轻轻喘着气,觉得下体一阵shi热,微夹着腿,局促地哽咽起来,以为自己失禁,十分丢人;等回房换下裤子,看见上头一小点斑驳的红色,才被nai妈告知:自己来了月事。
故此她成熟得很早,旁家姑娘都在玩娃娃的时候,她已在梦中见过绰约的春影了。后来留学去了日本,同学们都喜欢新chao玩意,只有她爱搜罗那些商人从国内带来的戏服,与灌了曲目的胶片。按理说她这种维新派,本不应该喜欢这种封建余孽。奈何每每思及韵事,总会先联想起女相的男人。
她喜欢陈老板,倒有七成是纯粹爱听戏,喜欢他的嗓子,剩下三分才是女子看男人的眼神。与其说真要把陈老板争到手,不如说她享受于这种争夺的过程,结局如何,自己又扮了什么角儿,爱小姐是不太在乎的。
因此少帅演这么一出,她看得气定神闲,完全不像看了什么活春宫。等梁君顾抬起头来,宣示主权似的看她,爱小姐反而笑了一声,觉得这人倒有些意思,不像是包养戏子来玩的纨绔。于是反而起了些许调戏他的心思,慢条斯理地说:“少帅也不必如此隆重,反倒显得我是恶人了。我也不过是听说陈老板没有与谁订亲,于是思想着大家都可以追。”
京城里谁不知道陈老板是少帅的府上贵客呢?不过爱小姐自有一套逻辑,缓缓道:“若论古礼,应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新法,也应当去开一张结婚的证件,盖上政府的戳。”她笑眯眯道:“这两样,少帅都不大方便吧?”
那肯定是不方便。若是传到老元帅耳朵里,梁君顾也不知道自己会被打多少鞭子。这么大逆不道的儿子,打死都不亏啊。
不愧是喝过洋墨水的,讲起话来头头是道,少帅又说不得脏话,硬是一句都驳不出来。这时说一句:他是我的人!反倒像个恶霸,要被这读书的压下一头。正憋得有些气闷,忽然陈老板从少帅身下坐起来,不卑不亢地说:“爱小姐确实考虑得周到,不过追人的事,最后总要看被追的乐不乐意罢?”
少帅“刷”地把脑袋转回去看陈老板,目光闪动间似乎在考虑再强吻一回。
爱小姐闻言笑道:“确实如此。所以您只需知道,有我这么个追求者就可以了。兴许哪日我找到别的喜欢的人,也就自行走了。在此之前,还要叨扰陈老板一段时间。”
这话说得洒脱,她走得也很洒脱,小皮鞋踩在楼梯上哒哒作响。梁少帅挑眉看着她的背影,笑着骂了声Cao。
“还真是爱新觉罗的性子,总觉得世上还围着他们转呢。”
陈老板柔声道:“不妨事吧?”
梁少帅哼了一声:“不妨事。我不敢惹她,她就敢惹我了?最多给点不痛快,真动手是不会的。”说着捏一把陈老板下巴:“怪就怪我男人太招蜂引蝶,防不胜防。”这话说得顺溜,出了口才觉得有点轻浮,索性轻浮到底,掰过自家男人漂亮脸蛋啾了一下。这Jing神一松,就闻见屋里若隐若现的香水味儿。少帅闻惯了陈老板温和的脂粉,这样跳跃轻快的香水就显得刺激,偏过头连打好几个喷嚏。
陈老板无辜地眨眨眼睛,刚要上前安慰一下少帅,就被人笃着胸口:“我先——阿嚏!”少帅鼻头都跟着红了,眼泪汪汪连退了好几步,直退出门外,才敢和陈老板说话。
“我先——我先下去,在车里等你。”
幸好爱小姐没看到这一幕,不然下次直接带香水的小瓶来,往屋里喷两下,梁少帅不战自败。
肖寅在门口守着,眼见得爱小姐先出来,寻思是少帅赢了一盘,心里跟着雀跃;又见少帅后脚跟着跑了出来,喷嚏打个不停,靠在自己身上缓了好久,这才喘上来气,抱怨这娘们喷的哪国香水,刺得鼻子痒。
肖副官不明所以,想起爱小姐走过自己身边的场景,老实地说:“是挺香的。”被少帅迁怒,恶狠狠拍了下脑门。
两人在车上等了一会儿,见陈老板姗姗出来,换好了常服,脂粉也洗干净了。少帅把人拽进后座,先凑到陈老板脸颊旁边深深闻了一下,确认没有法兰西或英吉利香水的味儿了,这才满意地关上车门,叫肖副官开车。
车一启动,肖副官问:“回家?”
少帅看见陈老板洗净的侧脸,皮肤很白,下巴尖俏且伶仃,睫毛弯弯翘翘,眨一下,觉察出自己的偷窥,眼珠略一颤抖,却并不揭穿,只是故作镇定地继续直视靠椅后背。就忽然觉得十分有趣,心思一歪,对老肖说:“不急——先兜两圈。”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