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处理了前宰相等一众叛党后,别墨言多了些自由时间,便常常往别院走走。而连翘自围观公开处刑那日起便连日发着高烧,别墨言着急的很,无奈公务缠身,只得令卫言时刻不离连翘半步,好生照料着。加上游兰的悉心照料,总算是好转了许多,这热度已算是退下去了。
这几日别墨言时常望着连翘的脸,心中五味杂陈。都已经严令叫连翘别去瞎凑热闹,自是为了他好,但他好的却不要听,偏偏拉了游兰去看,就那点承受力,哪里看得了那种活剥人皮的场面。想到这里,忍不住又冷眼看着游兰,好生嘱咐了的,要尽心看着连翘,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陪着一起瞎胡闹。
游兰倒是发觉了,惊得低着头垂着双手在一旁站着,气都不敢大出。
“……唔……”连翘那紧闭多日的双眼竟微微眨动起来,屋里的人都能清晰地听见那声音,有些虚弱,却令人惊喜。
游兰犹获生机,急忙去取了条shi毛巾来,轻轻帮连翘擦拭额头渗出的细汗。忽然手腕被连翘抓住,吃了一惊便要将手缩回,竟摆脱不了。
只见连翘双眼无神,面色仍是惨败的,手微微颤抖着,像是做了噩梦似的呢喃:“不要……不要!……”等不及众人反应,又猛地坐起身,喘了会儿粗气,抬眼瞅瞅四周,双眼终是回了些灵性。
“连翘,你醒了。”别墨言见连翘的眼神恢复了些生气,便放下心来,向前走了两步,尽量放低声音,温柔地说。
却不想连翘如同见了鬼似的,倒抽口冷气,紧紧拽着游兰的手。别墨言自是非常不快,皱了眉头问:“你怕我?”
连翘这才觉得反应有些过了,是啊,这是别墨言,不是在刑场高高在上的别王,不是那个可以若无其事观看活人惨死的别王,这才稍微放松了态度问道:“你怎么有空来了?”
“你可知道你昏迷了多少时日!”连翘既醒,别墨言心中担忧俱去,徒留一团怒火淤积心中,正要发出来。“我已经告诉你不要去看,你偏要去!为什么不能好好听我的话?”
“我……”想起刑场上那惨烈的一幕幕一声声,连翘心中仍是残留着惊恐与怜悯,抓着游兰的手不禁更增加了力度。
“……嘶……”游兰有些吃痛的发了声音,又赶紧忍了下来,低下头不做声。
连翘心中道着奇怪,这实在有些反常,于是低头去看,却见被自己抓住的那只手微微泛红。连翘拉起游兰的另一只手,同样有些红红的印子。遂不由游兰拒绝,卷起袖口,几道紫红色的鞭印赫然入目。
“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的……”游兰双眼早已泛红,却仍是咬着下唇不愿多谈。
“我打的。”别墨言坐在一旁,端着茶怡然自得。
“你!”连翘想不通,游兰可是别墨言自小便重用的贴身奴仆,有什么事至于下这么狠地手,又想起刑场那日,不禁冷颤连连,却也不死心地问道:“为什么?”
“我命她好生照看你,怎知你却连日高烧,她没做好,自然要罚。”
“是我发烧,管她什么事!”连翘只觉别墨言简直强词夺理。
“你发烧是因为去了刑场,你去刑场因为有游兰替你引路,所以要罚她。”别墨言只觉得心中怒气更甚,他柳连翘凭什么对自己做的事指手画脚,更何况他根本没有做错。倘若今日不让游兰上心,事事由着连翘,那将来若有一日被别国jian细害了去,要如何是好。一团怒气上了心头,却又不知该如何对着连翘发作,话都说不出几句,只得细细眯着那双眼,神态冰冷。
“你……”连翘听了别墨言的话,心中虽有愧疚,不该硬央游兰随他去看刑场,却也想不到回给游兰带来如此灾祸。又见别墨言神态冰凉,心中更是一寒,游兰跟随了别墨言十几年,如今小小一个错便招来这样的惩罚。那更何况是宰相和易夫人他们,思及当日场面,犹觉惨烈,眉目之中不免流露出哀伤,问道:“可我是去看了刑场才发烧的,你如果不将他们判的那样惨,我也不至于这样。你却把罪都归在游兰身上。”
别墨言知道连翘对死囚的刑法耿耿于怀,又苦于无从解释,幽幽道:“凡叛国者皆要落得如此下场。”
“他们可不是叛国,他们是要叛你。”
此言一出,不说别墨言,连游兰、卫言都觉得连翘出言不慎,此话显然充斥了对别墨言的敌意与不尊重,来回看着连翘和别墨言,只觉气氛难测,便双双跪在角落里,不敢做声。
“你说什么?”几乎是咬着牙,别墨言一字一句地问。这话若是别人说出来,现在哪里还能好端端的坐在那里。别墨言自知连翘说的气话,却也伤到了帝王的自尊,心火难泄。
“我说,他们是背叛了你,却也没有要把国家卖了。”连翘竟是不畏惧别墨言的眼神,冷眼相待,“判他们死刑就够了,何必要下这么狠的手?”
“……”半响,别墨言却不说话。他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他做事从来是天经地义,背叛了君王就是背叛了国家,别王就是国家,能有什么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