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谭一直有种父亲还年轻的错觉,他二十八岁,怎么看来都是个没长大的样子,毕业了工作也没有几年,父亲声若洪钟,才从岗位上下来,老干部的脾性还在,时不时能把他推得后退几步……他确实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就那么倒了。
他从小就是个乖孩子,老师眼中的乖宝宝,同学眼中的一根刺,家长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父亲寄予厚望的天之骄子。
他小时候没有给父母惹过麻烦,长大后就等着要来补,还想着和父亲闹腾几年,怄气几年,互相斗几年,可是还没有等他撒完这个娇,背后的一座大山就倒了。
他从没感受过母亲如水的温柔,便觉得那山之力是他的全部,他总是觉得天塌了有靠山顶着,可眼见着山雨欲来风满楼,天就要塌了,不周山给一道晴天霹雳撞塌了。
他这回是彻底蒙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情愫还来不及涌上心头,他首先想的就是:我怎么办?
他是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除了哭泣,他是真的一点事儿都做不到。
荞楚没想到苏子谭会情绪起伏得那么厉害,忽然就那么伤心,在他的脑海里,几乎没有父爱、亲情这两样东西,又不好发表自己惊世骇俗的看法,只好小心翼翼的说:“我前一段时间才去看过他的……”
苏子谭仿佛是用千钧之力来撑起自己的脑袋,无Jing打采的抬起头来问道:“怎么样?”
荞楚道:“现在说也没有用了,当时我看他还挺好的,我也没有想到,现在他会这样。”
“也许是听说我出了事,担心;也有可能,是因为生气。”苏子谭的叹息细若蚊哼,几不可闻:“他一直因为我的问题烦恼,眼见着我的几个姐姐都结婚生子了,就我一个,一直淘气,一直惹他生气,一直不安分,一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出入晃悠,一直在他的禁地里面晃悠。”
荞楚反握住他,一双眼睛透过他的双目直击心髓:“有什么问题么?”
苏子谭瘫软在沙发上,紧闭双眼,沉默了五秒钟,然后说:“没有。”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也是这么说的,手脚也是这么做的,可是良心上总是过不去,过不去他父亲的那道坎,他总是觉得父亲的病发是自己。
“人还没有见到,你不要下定论。”荞楚紧紧抱着他的肩膀:“子谭,我小的时候,常常被我爸打,每一次都往死里打,我每一次都感觉很绝望……有的时候觉得自己或许就要死了,可是最后还是活过来了……你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吗?”
苏子谭看了他一眼。
“我真的觉得我熬不住了,有好几次骨头都断了,甚至肋骨都断了……可是挨过去,也就挨过去了。”
荞楚想不到别的方式来安慰苏子谭,只好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自己的想法:“子谭,我没有爱过我的父母亲,不知道你心里有多难过,可是有些事情,你再害怕,再畏惧,再担忧……事情总会过去。”他说:“要是有一天你翅膀真的硬了,还会因为父亲的身体状况这么难过吗?”
苏子谭撑着额头:“你知道吗,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现在连父亲都没有了。”
“你母亲还在。”荞楚尽量保持着笑容,可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跌笑容比哭了还要难看:“子谭,你要知道,我可是连母亲都没有了。”
母亲的温暖在他的记忆中只剩下零散的碎片,因此体现的格外珍贵,他努力的想要把自己的母亲记清楚,只好把映象中的母亲回想的格外完美。
“我没有母亲。”苏子谭摇了摇头:“我名义上的母亲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感情上总是隔着一些……不是我不亲她,而是她不亲我。我父亲年轻的时候曾经惹过一桩风流韵事,那时候已经有我的几个姐姐了,可是还是染指了我生母,因为是个男孩,就留下了。”
苏子谭顿了顿:“可是我父亲家里是名门望族,哪里容得我母亲的存在,他们觉得那是个丑闻,所以就偷偷把我母亲……”他在这里顿了顿,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可是他的哪一点情绪荞楚感觉不出来,立刻敏觉了起来,竖起耳朵听:“杀掉了。”
买凶杀人,这些年来从未削减过,似乎已经成了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了。荞楚并不觉得丈夫杀妻子有多么令人吃惊,但确实觉得不可饶恕。
荞楚舔了舔嘴唇:“子谭,这种事情,理应全家上下都瞒着你的,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子谭因为痛苦而抱住自己的脑袋:“我从小就觉得我的母亲奇怪,人家的母亲和儿子长得很像的,可是我不是很像我父亲,也长得不像她。我有疑虑,但是又无法证明,就到处问那些留了很多年的仆人,那些仆人大都不说,怕惹事。可是还有一个老妈子,不忍心看我总是为这件事情烦恼,就把真相告诉了我。”
“然后呢?”荞楚好奇的问道。
“死了,我亲眼看到她死的,被割去了舌头,因为泄露了不该说的话,多嘴,该死。”
荞楚听到苏子谭的一声叹息。苏子谭这人长得好看,可是眉眼中的Y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