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少主……”有人在轻声唤。
“嗯?”季影寒回过神来,看向来人,“离玉姑姑。”
“少主在想什么,这样出神。”离玉笑了笑将手中的点心食盒放在桌上,季影寒发觉自己竟未注意她是何时进来的。
“没什么。”季影寒摇了摇头。
“我做了红豆糕,少主尝尝。”离玉掀开食盒的盖子,一股子香甜气扑面而来。
季影寒看着白色磁盘中的Jing致糕点,心中却不禁涌起淡淡的疼痛。昔日临州,玄冽在街边夜市上买一包红豆糕给他,虽然样子不及离玉做的Jing致,但味道却是前所未有的甜香。
红豆最相思。
从那一天起,每每看到红豆糕,他都想得起玄冽握着他手指的温暖掌心。那些他对他的小心翼翼的呵护,那些他给他的点点滴滴的温情,今时今日,让他连单纯的恨他都做不到。
“少主是又想起楚皇后了吗?”离玉叹了口气,打心眼里有些心疼。从十七年前她与楚未青将季影寒和云辛带回未门,她便开始照料他们两个,她知道红豆糕正是楚皇后拿手的点心。
离玉的话让季影寒回过神,他惭愧的发现,如今再面对红豆糕,他先想起的已经不再是母后了,而是玄冽。
“离玉姑姑,我愧对父皇和母后,也愧对云且和姚丞相,愧对太多人。”季影寒幽幽的说,大概只有面对从小照顾他的离玉时,他才能流露出几丝软弱。
“为何觉得愧对?”离玉在桌边坐下来。
“我恐怕真的无法夺回淮周的天下了……”
你可想过,推翻北宁政权,天下很可能大乱?
到那时,稍有不慎,百姓流离失所,会有多少无辜的人卷入这场动乱。生灵涂炭,这罪业……可怎么担当的起?
他不怕什么罪业深重,也不在意什么生灵涂炭。
但是他在意玄冽。
他曾想过要整个北宁政权为他淮周陪葬。但此刻,他却犹豫了。他亲身体会过那种失去一切的感觉,又怎么忍心让玄冽也体会一次。若他真的杀了宇崇修报仇,那玄冽恐怕会恨透他。
这些日子以来,身上所背负的仇恨和对玄冽的感情几乎是将他生生撕成了两半。他明明在楚未青跟前斩钉截铁的说要报仇,但是心里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挣扎。
“少主心思这样重,会很累。”离玉心疼道,“即使少主选择了退出,门主他也不会怎样,他毕竟是你的亲舅舅。”
“我已经不想再愧对舅舅。”季影寒摇头。他知道楚未青对于宇崇修和宇氏一族的仇恨不比他的少,这十几年来所做的每一件事,对他的每一点教导,都是为了报仇。他不能再让他失望。
“执念太深……注定会伤到自己。”离玉起身拿起空了的食盒往外走,她深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低喃,“为何都是这样呢……”
离玉走后,季影寒仍旧坐在那里,他伸出右手,手腕上的红线那样刺目。每每看到这红线,心里都是难以言说的痛苦。他很多次的幻想,若他与玄冽之间没有这一切的国仇家恨,那又该是怎样一副景象。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变成了这样不切实际的一个人,但是每每却还要靠着一点点的幻想饮鸩止渴。
季影寒将自己抱紧,闭上眼睛脑海中想着玄冽将自己拥入怀中的样子。
季影寒无法否认,他是这样的想念玄冽的怀抱。
傍晚十分,漠为风尘仆仆的敲响了季影寒的房门。
“少主。”
“进来。”
漠为推开门,季影寒正在烛光下擦拭问寒剑,见漠为进来便将剑放到了一旁。
“怎么样?”
“明蕊按照您的吩咐告诉云辛少爷您一切安好,并没有透露宇呈冽的事情。”
“嗯。”季影寒点头,“叶南卿可有什么动静?”
“现在云辛少爷住在叶府,叶府那边似乎也没什么动静。除了……叶南卿陪同云辛公子回过一次千羽楼,打探少主的消息。”
“他既然回了朝,就不可能不告诉叶南卿自己的身份。先不说别的,现在朝廷摸不到未门的具体位置,他一定会想要从云辛身上下手。况且云辛现在失去了记忆,肯定不会对叶南卿有提防。”
“宇呈冽”这个名字太陌生,而“玄冽”这个名字又太伤人,最后季影寒只能用一个“他”。
“所以少主当初并没有将未门的具体位置和情况再度告知云辛少爷。”漠为对心中的疑问有些了悟。
季影寒看着放在桌上的问寒剑发出的寒光,幽幽的说:“他既然忘了,那就忘了吧。若是告诉他了,于未门于他都没有好处。叶南卿会好好待他,我只是希望,有了叶南卿的庇护他能彻底的置身事外。”
“少主放心,若有任何变动,明蕊会第一时间将云辛少爷带走。”
“嗯。”季影寒沉默了一阵,“漠为……”
“少主有何吩咐?”
“我知道,你对舅舅的忠心要远远大于对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