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之前我给志愿者总部去了个电话。总部的督导在我的一再声明之下勉强答应下来。于是方·旗的电话便顺理成章地接踵而至。
“呐,我别的并不想多说什么,”他在电话里嘱咐说,“你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自己应付,生么时候必须通知医生。但是,我想提醒你的事是你现在身在郡王府。少说话,有可能的话你最好也少做事。”
我不能明白的自然是他的最后一句话。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而是不明白这样的话怎么可能从方·旗的嘴巴里说出来。
这么些日子以来,我在王府的见闻足够让我保持一个清晰的认知:那就是在这个王府里,各种利害关系错综复杂,谨言慎行是必须的。
要不是因为郡王对我特别好,我想我大约早就找个理由推脱了这件工作。毕竟我现在还是在试用期,尚且我还有学业。志愿者总部对没有工作的学生通常都是采取临时聘用制度的。我的理由充分。
然而,在我的印象当中,方·旗应当是一个个性相当强硬的人。从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中就可以窥得几分。所以,今天听了他这话我不由得一愣。
站在客房的回廊下想了一回,我蓦然醒转过来,心更是不由得揪紧了。
不一会儿,大总管离难得殷勤地亲自来请我过去用晚饭。
我敷衍着看了一眼四方脸看去正气十足的离——他的眼神很复杂,冷冰冰的,看得我背脊一凉。
“有劳大总管了,怎么敢当啊。”我忙不迭地谦让起来,一面跟了他过去。
郡王没有出席,正中的主座上坐着权·修宜。他酒红色的发在落暮灯光的照射下泛着异样的光彩,杀气凛然。他的怀里抱着一个痴痴傻傻的人。一张漂漂亮亮的娃娃脸上挂着痴笑,嘴边一道涎水拖下来严重打击了我的审美观。
我顾不得看厅上其他风情各异的少君们,目光锁在权·修宜怀里的那个人身上半晌都没能挪开。
权·修宜难道有那种奇怪的嗜好?不然他怎么还捧着个明显智力有障碍的人一脸疼爱的样子……
底气不足的猜想被权·修宜的一双利眸瞪了之后自动烟消云散。
“他是我的断。再敢盯着他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威猛的男人恶狠狠地撂下话,低头却温柔地替那个傻子擦掉了嘴边的涎水。
“先生坐吧。”小暖少君用他们江湖人的称呼叫了我。我颇不自在地应了一声。
溪水少君嘲笑地扔了个眼神过来:原来你也就这点出息。
我抽了抽嘴角,镇定自若地落座。“咳,诸位少君见谅了。实在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以前朋友请吃饭,都是一对一对的。没赶上这里是一堆一堆的。我是个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失仪的地方请诸位多多包涵。”
朗朗说完,我学着他们的样子抱拳朝四周行了一礼。
咣当!
一个摔了碗走人了。
两个人白了脸色,停杯不语。
还有一个瞪着我,像看怪物一般。
唯一不动声色的两个,一个是个傻子完全听不懂,一个是因为完全听傻掉了反应不过来。
最后一个听懂了还能发出哈哈大笑的人居然是一向沉默的子归少君。
“我当敬你胆色过人,来!”他扯过我的手硬是跟我碰了一下杯子。
这下子,被我忽略掉的宴席主人再也忍不住咆哮起来,“你有胆跟别人干杯试试看?!”
哎哟,好大的醋味儿!
我愣了一秒后立马笑瘫在桌子上。
权·修宜大少爷的英雄形象就被他自己这一嗓子给吼没了。
子归少君一口饮掉杯中酒,淡然道,“吼什么?回头我敬你一坛子还不行吗?”
“你喝不过子归的。”小暖少君叹了一声,脸色恢复过来,却一脚狠狠踩在了自家夫君的痛脚上。
当事人立刻蔫了下去,把可怜兮兮的求救目光投降另外几处。
子见少君揉了揉瞪得有点发酸的眼眶,道,“我看你还是赶紧去追绿茗吧。去的晚了,照他这脾气少不得得闹上好几天才肯收场。”
一本正经假装慎重考虑的某人往人群里左右扫射了一通,最后支支吾吾了一句“我去去就来”便放下怀里的人箭一般冲了出去。
我笑得差点岔气。
子归少君终是看不过去,敲了敲桌子道,“你也笑够了吧。作为客人,我看你绝对是不受欢迎的那种。”
溪水少君的脸色也恢复了过来,扬唇一笑,嘲讽的意思比刚才更加明显。只是看上去他不像是在嘲讽我倒像是在嘲讽他自己。
我知道我那席话大约得罪了不少人,所以之后倒也没有多嚼舌头。
当夜和子见少君一起照顾郡王安睡稳妥之后,我回房间却发现下人们没有给我准备热水。估计是某个人的杰作。真是小孩子气。
我摇了头睡下。
哼哼,不就是脏了点嘛。到时候洗被子的下人还不知道会骂哪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