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书成疯了一整天。他买了许多衣服,最后一件居然是全粉红的,镶了小碎花。我瞪着眼睛看他,真怀疑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穿上这些出门的。
送他到宿舍的时候,书成家里的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丰山书院在西边那一头,隔了海。遥不可及的样子。
身穿严谨长服的几个年轻弟子对书成倒是恭敬有加。不知道为什么,书成见到他们的表情却是淡漠至极的。甚至有一瞬,我觉得他连最敷衍的笑容都有点僵硬。
一个年长的弟子上前递过来一身锦缎的长服。虽然没有言语,但是态度看去很是强硬。
书成嘴角挂着的最后一丝笑容冻结了,大吼了一声,“我不穿。”
他怪异的女装癖在这个节骨眼上看去更加诡异。
扫视了众弟子沉静如水的脸孔,我突然觉得这场于抗对书成而言几乎没有胜算。
他们恭敬地站在那里,弯了腰,姿态谦卑且优雅。
我呸!既然谦卑了还装了那么几张死人脸干什么?不然跪下来痛哭流涕求爷爷告nainai还像话一点。
我腹诽着偷眼去瞧书成。果然,他眼中的无奈渐渐扩散开来。
我蓦然上前,在一堆大包小包里腾出一只手来拉住他,“这是干嘛啊?我们刚买的衣服要不要试试看了?”
几个弟子愕然抬头望向半路杀出的我。年长的那位显然有点不知所措。
书成盯了我一眼,马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自然要试的。你过来看看。”
我们两个旁若无人地手牵手步入宿舍。余下众人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其中一个还像模像样地捧着衣服。
书成的宿舍在二楼。因为寒假的原因,只剩下他一个留守在这间三人宿舍里。
我把起居室的薄纱窗帘拉上坐到沙发上,这样正好可以看见楼下没头苍蝇一样聚在一起的几个人。
书成锁上房门,一把扯掉身上的披肩,讥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嗜好。偷窥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看得正大光明,”我反唇相讥道,“总比你那奇怪的癖好强。”说完我的眼在他那一身女装上来回溜了一圈。
书成不以为意地笑了。这笑容比之刚刚面对书院众人的要透明了许多。
“心情好点了吗?”我问。
他脱掉外套,一面皱了皱鼻子。这个动作让他看来更加动人。
“你还真是个怪人。”他打开暖气,一边坐到我身边来,“他们都说你是个怪人。看来真是。”
“他们?”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风评,忍不住抱怨起来,“哪个说的?我要去跟他评理。想我如此一个上进的优秀青年,怎么会轮到‘怪人’这种评价呢?”
书成终于恢复到了男生频道,他拍了拍我的肩,大笑起来,“你不晓得吗?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正走在学校的大道上。两支胳膊在身后甩啊甩的。明明那么漂亮的一双长腿却硬是走出了企鹅步来。当时我身边的同学就跟我说你是东川出了名的‘怪人’。还真是不由得人不信啊。”
我一时语噎。
我走路的样子像企鹅吗?
不至于吧。我只是,走得,很随性。对,很随性而已。
“还有,”他突然看着我收敛了所有的玩世不恭,严肃道,“你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没有劝我穿回男装的人。”
我摸了摸鼻子,上面一层的汗。
是因为供暖设备太好了吗?抑或是那个人靠得太近了……
看我一脸茫然的样子,书成也不再打趣我了。他站起身来,走到起居室一边的镜子旁开始换衣服。
我看着他褪去所有的女装,里面倒是不折不扣穿着男式的内衣。看来,他也没有变态到极点。一套男式的长服似乎早已经准备好了放在镜子边的小桌子上。
他穿上那套衣服的时候,我大吃了一惊。
衣服是黑色的。两个袖口上各自垂落了一挂白色的流苏。腰带也是一根白色的粗麻绳。
他从镜子里看到了我的表情,立刻道,“我在服丧。为我母亲。”
鬼才信呢!
我暗骂了一句。哪有为母亲服丧的,平日里还穿着花里胡哨的女装的?
“她早十九年前就过世了。”
书成静静地又加了一句。
可我依然难以置信。服丧,就算给至亲父母服丧也用不了十九年。
“我是故意的。”他理好了头发,转过头来对着我,“因为我现在要回去面对那个害死我母亲的人。为了提醒他这桩事我才特地穿上这衣服的。不然,哪有母亲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穿了十九年的丧服的。”
我看着他的眼,里面没有恨意,独独充满了一种可以被称为“死气”的浑浊情感。
我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措辞,只好说,“过了年节,我去看你。”
说完这句大实话后,我的脸彻底红成了白灼虾子的颜色。
书成抿了抿薄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