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和齐王一前一后进了宣政殿,皇帝指了指那桌上的账册和折子:“你们两兄弟先瞧瞧,待会朕有话要问你们。”
一听皇帝要问话,太子和齐王心里头都打起了小鼓。萧胤上前捡起折子和账册来细细看了,又将这两样东西递到齐王手中,站在一旁心里暗自盘算。
等齐王将折子和账册放回桌案,皇帝才开了口:“这案子该怎么办?太子跟在朕身边多年,你便先来说说。”
萧胤知道虽然皇帝这副口吻是在征询意见,恐怕心里面早有了度量,若是自己贸然说了反而不好。若是想要扳倒老三,恐怕还得看看皇上的意思。于是,心思转了转,太子躬身道:“若父皇说的是魏王,儿臣也不知如何是好了。亲情与国法实难两全,若全了亲情,便违拗了国法。”
说到此处太子抬头瞧了瞧皇帝的神色,见皇帝面色如常,知道自己没说在点子上,急忙又道:“听说那丰汇银号的掌柜是南边的细作头子,儿臣想着,魏王犯了这么大的错,说不定便有这些旁人挑唆。想来魏王离了京都,恐怕也能得几分清明。”
皇帝哪里瞧不出太子的心思,既想全了忠顺恭良的名声,又将兄弟打发到远处,不碍他的手脚。只是话里头心思太多,手段却是太过温良,也没说将老三打发到何处。少不得留下一个优柔寡断的印象。
皇帝没有对太子的话多加评判,只道:“老二怎么看?”
太子一听,心中一惊,知道自己又说错了,没让皇帝满意,凭白将机会让给了老二。
齐王萧慎掌着刑部多年,他也知道若是一味地在亲情上兜兜转转,在手段上也未免落了下乘。要弄垮老三,这个敲边鼓要敲的巧妙。这鼓不能敲得轻,敲轻了有放水的嫌疑。也不能敲得重,敲重了,保不住皇家的脸面不说,反而还会在皇帝面前留下个苛责兄弟的烂名。
萧慎在心里头将这件事反复权衡了几遍,于是上前道:“丰汇银号一案尚且情有可原,只是这走私军械,不得不严惩。咱们与南边交手数年,且不说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若是不惩治只会让将士寒了心。况且魏王为了银子而动摇国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那你的意思是……”
萧慎一撩衣摆跪下道:“儿臣请求父皇饶魏王性命,只把他发配到幽州,边境苦寒,让他与将士同吃同住,也算是对他的惩戒。待到磨练几年,魏王必定如出鞘宝剑,能为父皇分忧。”
齐王一席话说得极为在理,比起太子来不知好了多少,连皇帝都不得不在心里头夸赞他想得深远。
幽州远离京都,气候也不算恶劣,这两年高句丽颇为安生,萧泽短期内也不能在军事上有什么建树。即便是魏王将心思都花在治理民生上,也需得几年才看得出成果。当真是既安抚了国祚,又保全了兄弟情义。不过萧慎的狠毒在于,幽州地界发展已经到了一个极限,况且在战时,能保证那一片繁华已属不易,要想做出新的政绩已是很难。
皇帝坐的高,自然拿捏得准自家的儿子心里头这小算盘,只是点了点头,也没说用萧慎的法子,只是道:“魏王今日过寿,你们两个做哥哥的须得去露露脸,朝堂上事情也不须对他说什么。他自小福气就不及你们深厚,你们做哥哥的便照顾周全些吧。今日没什么事了,你们早些去吧。”
听皇帝一说,两人心神均是一松,道一声“儿臣告退,”便脚步习习地出了宣政殿。
待只剩下文仲的时候,皇帝才又开口:“瞧见了吧,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晋王萧承与萧泽交好,却也是在这节骨眼上落井下石,竟是连一道求情的折子也不愿意上。当真是要眼睁睁瞧着自家兄弟跳入火坑,本想着老四谦和,没曾想也是薄凉之人。一个案子当真是把这宫里头兄友弟恭的遮羞布扯了个粉碎。”
说起折子的事情,皇帝突然想起一件事,道:“你可知老七也上了折子?”
文仲一听,想着萧啓从未涉足过朝堂,生怕他在折子中说错了话。于是便抢先从圆凳上站起来,大大咧咧地走了几步,一躬身道:“儿臣不知道这朝堂上的花花肠子,左右父皇拿主意便是,若是哥哥吃苦,候明便雪中送炭!断不会让那些狼心狗肺的人欺负了去!”
大将军将庆王爷的动作学了八|九分,皇帝撑不住笑了:“到底是他舅舅,学得神似。我知道你不过是怕他说错了话,故意这样来的。只是,则成,候明也长大了,做事也有了分寸。他看得多,想得深,这个折子倒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皇帝捡起其中一本折子继续道:“候明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但总和几个兄弟分不开。只想着让这事的主谋流放出京,躲开京都里头的漩涡。啓儿比老二仁厚。想到南越刚定,民智未开,而岭南郡王在又是一个摆设,于民生无益。由一个王爷去统领一干事务,不仅容易出好果子,还能用西江苗寨的作坊时刻敲打主谋之人,促他警醒。他能周全这些,相当不易。”
皇帝端起茶来呷了一口:“反而是太子,跟着我听政多年却也拿不出这样的见地,心思多了,眼界儿却是越来越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