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魏王萧泽廿三的寿辰,早起后便穿了新制的墨绿螭纹丝绸常服,照例吃了王妃亲手下的长寿面。屋里屋外的石榴花开的热闹,仿佛翠色之中燃起的火焰,微风一来就在枝头树梢轻轻跳跃。
也是这石榴花开得最旺的日子,萧承拉了他的手,许他了一生一世。而今这石榴花再开,却再也寻不着那番流淌在心里的蜜甜。萧泽知道,萧承身为男儿又是天家子弟,要顾念的东西有许多,不能求全。他所求不过几句好言好语,不过一句凡事有我。
好茶入口,却是觉得苦涩。苦涩由心而生,心底那一片汪洋苦海,被这昔日的情景一搅,翻起一腔爱恨。
正想着过往,却有人来禀告,说是晋王来了。萧泽面上一片平静,只吩咐人好生请进来。一身朱红蟒袍的萧承玉面带笑,耀目异常。
一见人,萧承也不忙着问好,只笑道:“我得了一副好画,若是来晚了怕哥哥没有功夫赏它。”
萧泽神色淡淡,没有答话,只低头把茶碗中的茶叶拨了拨。
见萧泽不动,气氛微妙,王妃急忙起身道:“是幅什么画,竟让晋王这么火急火燎地送来。”
帮忙将画卷展开,是青藤老人的《墨葡萄》,那葡萄倒挂枝头,藤条纷披错落,水墨酣畅,淋漓恣纵。当真是一副难得的好画。
“晋王的东西向来都是好的,”萧泽强笑道,“今日,当真是我的福气了。”
王妃瞧了瞧兄弟二人,不知道今日闹得什么生分,想来晋王许久不来王府,二人定是有不少闲话要说。恰逢庭院里头的筵席要她亲自把关,王妃寻了一个由头,便走开了。只把兄弟二人留在花厅里头。
直到王妃出了园子,萧承才从位置上起来,面前这人的刻意疏远,让他心里有几分不快,但依旧耐下性子来,软声道:“这几日你过得可好?”
“我很好。只是晋王掌着户部,又摊上丰汇银号的案子,恐怕这段日子辛劳了。”萧泽这句话说得平淡,平淡之中依旧是疏离。
“丰汇银号……”
“子润不会怨晋王半分,晋王想要天下,便不能情长。”
萧承皱起眉头,拉了萧泽的手放在掌中:“胡说什么,我许了你一生一世,所以这情必须长,才能与你偕老。你无须乱想,只消守着咱们二人的誓言便是。”
言毕拍了拍萧泽的手背,目光灼人:“一切有我。”
这席话言辞凿凿,当真是情真意切,不过却是来晚了几日。
此时此刻,心如荒漠,情如尖刀。再温软真切的话语,在萧泽听来,也是如那白水一般,饮不出半分甘甜。
花落,尚能逢春。心冷,不可再暖。
“萧承,子润今世能做的已经都为你做了,”萧泽抬起眼眸瞧着那些落地的榴花,将心中的悲切藏好,“只愿我还尽此生冤孽,下一世让神佛能许我一生平安喜乐。”
华裳已经撕破,也不须那虚情假意来遮掩,只把今生最后一席真话说了,萧泽觉得此生无憾。
萧承盯着萧泽的润泽的双眸,一时间也找不到话来答。萧泽既然说出了已经担下罪责的话,便不会再牵扯他。听了这席话,萧承心里本应安心不少,但心里头那股莫名的胀痛与愧疚似乎要撑破胸腔涌了出来。
辗转了半天,萧承轻启薄唇,将在舌尖婉转几遍都被嚼烂了的话吐露而出:“若我说,我对你有真心,你可信?”
萧泽轻笑一声:“今日是我的寿辰,这有醉且醉的日子里头,便不说这真心不真心了吧。”
这话绕得极为轻巧,口气用得是云淡风轻,却是在萧承心中刮起了一阵寒风。寒风如钝刀,却是生生将那情丝一点点割断。晋王只觉得一口气卡在胸腔,想出又出不得,无处发泄。
又起了一阵春风,卷起红尘无数,渐迷人眼。
萧啓紧赶慢赶,终于在未时入了京都。时辰紧凑,回到了王府,一干人急忙伺候庆王爷沐浴更衣。换了一身墨紫色如意云纹常服,萧啓整个人Jing神不少。
出了房间,迎面便撞到了兰筱筱。见他还是一身寻常衣衫,也不曾收拾打理,萧啓揶揄道:“虽说是美人,可还是换身衣裳吧。”
“王爷去贺寿,竟是连礼物也不备?”兰筱筱瞧着庆王爷意气风发的样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方才出去为王爷备了一株红珊瑚,断不会让王爷失了面子。”
“这丰汇银号案子还未结,这么铺张怕是不好,”萧啓单手揽了兰筱筱的肩,“况且我一个闲散王爷,哪里去弄银钱?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泼皮破落户,也不需送这样的好事物。”
“王爷打算送什么?”
“送那白玉如意吧,我是个俗人,送不了书画墨宝,送个俗物也算是与我这人相得益彰。”
瞧着萧啓乐呵呵的模样,倒像是他在做寿一般。
“那……珊瑚怎么办?”兰筱筱道,“我买东西,断不会去退的。”
庆王爷哈哈一笑:“放我的卧房便好,以后咱们还能一起看。”
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