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楼下一干宾客全部愣在原地,庆王爷为救萧泽,从廊前跃出,落地之后,却是听到了那一声闷响,心头一凛,却是不敢回头。
太子也吓了一跳,一干兄弟急急忙忙从楼上赶下来。方才还好好的人,却是说没就没了!萧承脸上的笑仿佛一道面具,面具落地,将那脸上的笑容撕得粉碎。两条腿如灌了铅,又似踩在棉花上,使不出半分力气。整个人似乎被抽魂摄魄,一张俊脸煞白如纸。
下了雨花阁,晋王额头一片冷汗,只觉得面前人影绰绰,一干人慌乱成一团。透过那花花绿绿的间隙,血迹蜿蜒了一路。眼前突然一花,仿佛周身的一切像那水墨画儿泼上了一盆子水,颜色全部晕开,绞作了一团。
不知不觉间,脸上已是一片冰凉。萧承上前,拨开人群,一旁的人见他脚步虚浮,急忙来搀。晋王甩开那些来搀扶他的手,待扑到那一滩血迹前,却不见了人。目光顺着一串血迹而去,只见萧泽被一人抱在怀中,急急往园外去了,剩下的只有一路血光。
萧承,子润此生愿与你共白首。不待白首,却是被这孽缘耗尽了此生。
魏王府出了大事,不得不往宫中去报。
皇帝在紫宸殿用了膳,便拉了文仲继续下棋。落了几子,却见安德海也不禀报,“噗通”一声直接跪在面前,颤声道:“皇上,魏王有一封书信呈上!”
萧盛心中纳罕,却还是接过书信,展开一看,是魏王亲笔手书的罪己状。字里行间言辞切切,想来确实是知道自己做错了。皇帝一气阅完,眉目之间有几分释然。
“皇上,还有一事……”
抬起眼见安德海面色不好,禀告也吞吞吐吐,骂道:“朕是经过风浪的人,还有何事,你只管说来。”
“皇上,魏王,魏王他,”安德海实在不知该如何说此噩耗,只得一面磕头一面道,“薨了……”
皇帝心中“咯噔”一声,整个人从凳子上跳起来,黑色的棋子落了一地。他伸手揪住安德海的衣襟,将人拖到面前,厉声问道:“你说萧泽怎么了?你说子润他怎么了?”
“魏王宴饮时分,从雨花阁跳下,薨了……”
皇帝松开安德海,将人丢在一旁,抬起脚往前走了几步,只觉得胸口一阵钝痛,却是没有忍住那一口心血,直直喷了出来,高大的身影变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文仲听到萧泽薨了,也是心惊,待回过神来,却见皇帝已经栽倒在地。
大将军急忙将人拉起抱在怀中:“皇上!皇上!速传太医!”
昔年,萧盛曾言,警之的诗词,子润的书画,都算是这天家里头的一绝。现下,萧泽已逝,只剩萧慎,诗词书画也只余下了一半。
而那另一半,可还能留得下?
兰筱筱转入内园,只有几盏石灯带亮。萧啓独自一人坐在书房檐下的石阶上饮酒,眉宇之间略染悲泣。小书童轻步上前与他并排坐了,萧啓回来并未更衣,一身紫袍尽是血腥滋味。夜风一卷,更是苍凉。
“醉了?”
“没醉,就是心里不舒服。”庆王爷低下头,呵出一口浊气,只盼将胸中悲伤送出一分半点,一张口却是满腔酸涩。
兄弟几人明争暗斗不少,却没曾想真正死了人、丢了命的时候,会是这般光景。
“皇上今日知道魏王去了,吐了血,用参汤吊了才缓过气来,”萧啓摩挲着手中的白瓷酒壶,“他母亲到我出宫都未曾转醒。”
“王爷可是后悔了?后悔查那南边的走私案子。”
萧啓心中有悲,却目若朗星,转头看着兰筱筱半晌才道:“无悔。有憾。”
说着庆王爷从衣襟里头掏出一个信封,递入兰筱筱手中,复又扬起头颅,妄图将那悲痛生生咽下。
“他说,他不怪我,也不恨我。”
“我明明上了折子保人,没曾想还是没保住。”
“当真是……当真是,生不如死?”
痛在心上,谁人可替?悲在心中,无处可吐。萧啓声音虽低,却是犹如困兽嘶吼,那悲痛之情吐不出咽不下,只有用这血rou之躯生受。
身旁的人悠然起身,却是往园外去了,儒袍宽袖,被凉风一卷彷如要御风而去。萧啓仰头,空悬的酒壶却是再也流不出一滴酒来。庆王爷一低头,只将那手中酒壶胡乱抛出,一声脆响,却是在石子路上碎成了瓷花。
萧啓盯着那碎成了一地的瓷花,拄着下巴发起愣来。不知何时一个酒瓮胀满眼帘,庆王爷回神、抬头,却是看见了抱着酒坛而来的兰筱筱。接过酒坛,拔开封泥,一股酒香扑面而来。萧啓迫不及待尝了一口,那酒如刀,辛辣过喉,却又是醇香浓厚。
小书童伴在他身边也不言语,只开了自己怀中的一瓮酒,陪他畅饮。两人之间无话,只有风声徐徐。
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地上的酒瓮睡倒了四五个。兰筱筱也觉得眼前花了,庆王爷穿着那身带血的紫袍躺倒在石阶上,双眸微睱,意识已经模糊。
用尽了浑身气力,萧啓强撑着从石阶上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