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逐渐热起来,太阳才升高些许,如同在这世间燃了一把火,将万物都烤得炙热。知了自然是醒了神,趴在宫中几树垂柳,几弯榴花上嘶哑嘶哑地叫着,硬是让这燥热听入耳中,又带到心里。只盼这老天降几仗大雨甘霖,将这暑热减上几分。
在这盛夏之时,久居深宫的太后终于下了一道旨,今年的采选必须如期举行。皇帝不好拂了太后的意思,也只得允了,便将这采选之事交给皇后办理。
外头虽热,但立政殿内倒还是一片清凉。皇后提笔在房中练字,面带喜色。装病这么多年,程晚照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又成为了这后宫的掌权人。起起伏伏,人生便如那绵绵山峦,沉得下心,才能东山再起。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人不能一生都站在山峰上,有起有落才是滋味。所以,程晚照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她坚信只要她一日在位,便会有再起之时。
程皇后心中带喜,笔下的“福”字写得也是熠熠生彩。终于落下最后一笔,程晚照放下中楷狼毫,静立桌前细细观赏。
听得近日文贵妃染疾,病来如山倒,整个人都躺在了床上,太医们也往文姝殿去得勤。庆王初露头角,只盼这文若雨能多活一些日子才好,免得她儿子孤苦无依。自从与文若雨交手以来,皇后从来都是负多胜少,其他妃嫔也不配领教她的手段。若是这人当真去了,程晚照心里也有几分怜惜,只恨到时便是她一人在这深宫之中,连对手也无。
常言道: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在深宫之中也只有争斗,方能找出一些乐子。
公公童贯自从程皇后入宫一来一直贴身服侍,也算是这禁宫里头的太监头子之一。现下皇后重掌后宫之权,他的人望自然是涨了有张。童贯几经沉浮,却也不把底下的阿谀奉承放在眼中,只是将好话都含笑接了,办起事来更加小意谨慎。
来到立政殿的书桌前,童贯把话儿思了又思,才进门禀告:“娘娘,今儿朝堂上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皇后抬起头来,头上的金凤衔珠一阵微晃,随意问道:“何事?”
童贯的声音并不嘶哑,倒像是那唱戏的清倌,声音又细又软:“今日朝堂上多了一席镜鉴司的位置。”
镜鉴司一事虽然并不张扬,但是皇后也略有耳闻,这个衙门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尖刀,虽然试水不多,却也是初露锋芒。虽然是把利刀,却也是握在皇帝手里的利刀,太子是储君,这把刀断不会指向萧胤,量镜鉴司能量再大却也只能是主子的一条黑狗。
皇后点了点头,示意童贯继续往下说。
“皇上让庆王协理镜鉴司事务,但不得参与机要与决断。”
程晚照胸口一凉,凤眉一蹙,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生生将她从喜悦中拽出,扔进了寒冰洞。协理镜鉴司,虽说萧啓手上并无实权,但谁会知晓这镜鉴司什么时候会成为庆王爷手中的利刃尖刀!
“昨夜皇上去了文姝殿,想是文贵妃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童贯瞧着皇后的脸色白如纸张,但还是要将话说全。
皇后只觉得心中气血翻涌,文若雨当真好手段,用后宫之权换得儿子协理镜鉴司之权,这笔买卖竟让她赚的盆满钵满。
程晚照冷哼一声:“还能说什么,定是求皇帝庇佑萧啓。皇上心软,自然不忍心瞧着最喜欢的儿子让人欺负了去。”
只是这镜鉴司想来都捏在皇帝手中,这么多年来各方势力哪个不想插上一脚,在里头安排自己的人马,但是这镜鉴司就是被皇帝打造的如铁桶一般,竟是插不进手脚。现下却单单给了庆王……程皇后银牙暗咬,难道皇帝意图换储?
这个想法让皇后生生出了一身冷汗,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娘娘不必担心,这镜鉴司虽然厉害,但禁军统领柴舒的女儿可是给了殿下当侧妃,依奴才看……”说道此处,童贯急忙噤声,知道贵人们都不喜欢多嘴的奴才,所以不敢再往下说。
皇后定了定心神,将心底的恐惧埋好,才沉声道:“这萧啓也才十八,还不知成龙还是成蛇,本宫便瞧他两年就是。只要胤儿不犯错,谁也不敢将他从位子上撵下来。以不变应万变,才是咱们的本分。”
殿外的蝉儿唱了一早,也不知疲倦,蝉鸣之声不绝于耳,只是这叫声无端扰了宫中的贵人的安宁。皇后扶着额头,闭上双目,恨声道:“这蝉吵得本宫脑仁疼,速速粘了,还一分清静来。”
宫中的人人闲心不闲,而萧啓人忙心也忙。
庆王爷领着鸿胪寺和谈一事,现又协理镜鉴司,忙得脚不点地,只有早上在鸿胪寺衙门办公,午后到镜鉴司点卯。只是这协理镜鉴司,他和兰筱筱岂不是开了夫妻店?若是皇上知道他和兰筱筱种下情根,面上会是怎样一副神色,萧啓想着自己都觉得这件事荒唐无比。镜鉴司事务繁杂,这一去还得帮他理顺一些关系才好。
午饭一过,歇了午中,庆王爷的马车便徐徐到了镜鉴司门外。镜鉴司所处地段并不偏僻,一路走来但是却没有多少人在街上走动,老百姓似乎对这等血腥衙门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