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仁察觉到安然那清冷的俊目中划过一抹苦涩,那种一闪而逝的苦楚却在他的心中放大,握着手中冰冷的面具,自己何尝不是和漆冰一样,选择成为另一个人,他的代价也许是代替另外的人活着,而自己却是一只饵,只是不知会被谁吃掉。
在西晚,卜仁知道除了魂影宫还有其他人也在跟踪他,只是他们在看到自己时总带着惊异和迟疑,似乎不想取自己的性命,而是在等待着什么,或确认着什么。卜仁也明白他们在确认他到底是不是他,说实话,自己扮做他,却从未见过他。
想到这里,卜仁竟有几分期待,问道:“公公,奴才下一步做什么?”
安然随手捏起一片碎瓷,“嗒嗒嗒”的敲着上好的红木桌面,说道:“吕府的事,你做的很好,不过他只是小商贾,起不了多大的恐慌。今夜,”安然一下顿住话音,“嗒”的一声将瓷片插入坚硬的木质纹理,点漆般的眸中泛起一层寒意,声音更似从地狱中传出,“何府!”
卜仁心里“咯噔”一下,直直的盯着安然,不确定的道:“何府?”他真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因为这何府的主人不仅是东晨国元老级的人物,更是皇上的老丈人,也就是何贵妃的娘家!先不说作为朝庭重臣的府邸守卫如何,单是这何府的位置,南临国都府衙,西靠四门兵马司,动起手来,是决不可能全身而退的,虽然自己的小命不值钱,可也不能就这么完了。是人就是怕死的,卜仁忙道:“公公,凭奴才一人之力恐怕会让您失望。”
安然身子往后一靠,很难得的为他解释一二。“入夜后全城戒严,我会派人在他处制造混乱,引出这两处人马,何府的守卫你不需顾虑,你要做是取下何鼎山的人头,另外能杀人算一人,拖延时间,直到他去。”说到这个“他”字,安然眼睛微眯,眼神中带着筹划良久的快意,更透着彻骨的恨意。
卜仁的心跟着颤了颤,心想这个“他”一定是他!
“做好这件事,我还你自由之身,并让你今后富贵无忧。”
卜仁无表情的脸上先是一阵惊诧,接着便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一抱拳恭声说道:“奴才定不负公公。”说完便退下了,去为今夜的行动准备。
自由与富贵,只此一项,就是众人终身所求,安然一并许下,卜仁早已忘记送掉性命的往往是人的贪心。
暖阁中只余安然一人,和他身畔桌上被捏成数片的瓷盏,安然瞅了一眼那块没入桌面半截的碎瓷,右手小指搁在薄利的边缘上,轻轻一划,鲜红的血珠立时迸出,在白瓷的断面上稍一停留,便沿着其光洁的表面滑落到。
安然抬起手指,圆润的指肚间一道血口,他缓缓的移动手指贴近左臂,大拇指轻压小指一侧,血珠滴落到长成刺团的情字上,一滴,两滴,三滴,那些小刺仿佛有生命般竟吸干了那些血滴。
虽说以施咒者的血为引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同样会遭到怎样的反噬也是料想不到的。情咒本就是很残忍的巫术之一,用得很少,同样凡被下了此咒者能不被控制的少之又少,甚至没有。没想到安然却遇到了天羽,从紫巫血惑的失败,到情咒被屡屡的违抗,让安然Jing心到完美的棋局竟出现了偏差,若不加干涉,赢家是否是他都要另说。安然怎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尽管不得不草草的收场,但是结局不能变。安然使出这最后的手段,就算以他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他也要整个东方氏为他陪葬!
“唉。”安然叹口气,取出丝帕擦了擦指间的血迹,纯白衬着鲜红格外的惹眼,安然注视了一会,出声道:“来人呢。”
室外听到传唤的小太监忙进来,恭声道:“公公有何吩咐?”
安然靠着太师椅,眼睛微闭,懒懒的说道:“收拾了,换盏参茶。”
“是。”小太监手脚麻利的将桌上的碎瓷片收到手中的托盘中,可是没入桌面的那块却不是他能拔出的,不禁手心微微冒汗,小声道:“公公,奴才”
安然鼻子中“哼”了一声,抬手一拍,“啪”,那块瓷片跳起直接落入小太监的杂物盘中。小太监弓着身退下,不大一会儿,安然身旁的红木矮几上摆了一只釉色Jing美胎薄瓷细的盖盏。安然挥挥手,打发了伺候的人,目光转向窗外,刚过了辰时,阳光正好,离夜幕拉上还要好久,不过似乎已有人等不及了。
走廊外脚步由远及近,轻得如一只行走的猫,安然的居住房门大开,遮了一道五彩的珠帘,一袭翠竹色衣衫的少年来到门前,早有守在一侧的小内侍为他撩起帘子,那内侍眼盯着地面不曾抬头看这少年一眼,只是将他引入内室,便退了。
安然抬眼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人,顺便侧了一下身,让自己更舒服一些,仅隔了一夜他看上去似乎又瘦了很多,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面孔更显苍白,原本亮如宝石的蓝眸像蒙了一层纱,双唇好像被风吹裂的枯萎花瓣。
安然叹息道:“天羽,你何苦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说着他端起桌上的茶盏,递过去。
天羽摇摇头,安然揭开盖子,一阵浓浓的香气,除了昨日食盅的羹天羽再没有进食,也许太久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