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叔就这样被人请到东宫的大殿内等候太后的召见。
在等待期间,他又被新的问题给困扰了:太后为何突然召见他?
别说想念一类的话,这话他是绝不相信的——刘荣小,阅历少,所以一直没看出来,刘叔通过他的记忆却是知道,太后隐隐有些不待见他。
这事儿其实很好理解:自从文皇帝驾崩之后,太后就开始了其左右朝政的政治生涯,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她不但是整个大汉宫里最有权势的女人,而且还成为了整个大汉宫里最有权势的人!处于这种高度,一般人已经很难进入她的视野了,她的眼睛只关心三个人:一个是长子景帝,一个是长女馆陶公主,另一个,也是她最为宠爱的一个是次子梁王。长子和长女都在身边,思念的时候随时可以召见,次子却远在封地,几年难得回来一次,太后因此而格外思念次子。曾有一度,她希望景帝破例把梁王留在都城,但被重视法度的景帝用“祖宗规矩不可轻易更改”的理由给拒绝了。太后虽不能责怪长子,但也因此而不愿亲近被长子隐隐视为继承人的刘荣,另外,她心里还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如果长子能把皇位传给次子,再由次子传给长子的儿子……这个念头她含蓄地表露过一两次,但每一次都被景帝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被景帝所看重的刘荣已经确确实实地挡了她所钟爱的小儿子的道,太后会因此而给刘荣好脸色看么?!
答案想想都知道!
总归太后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点儿离谱,所以对刘荣还肯做表面的功夫。那么,现在,这老太婆把自个儿招来干嘛?!
刘叔抱着脑袋冥思苦想,许久,终于灵光一闪:梁王刘武要入朝觐见景帝了?!
很有可能!刘叔依稀记得,就是在这一次入朝觐见的时候,因为景帝的一句醉话,梁王生出了做皇帝的妄想,最后还为此惹出了好大一场风波!
怎么?老太婆准备先给我来个下马威?!
想到这里,刘叔那由景帝出乎意料的怒火而来的、隐隐的沮丧之情马上不翼而飞,他挺直背跪坐在大殿内,虎视眈眈地盯着屏风,就等老太婆端着一张不冷不热的脸从屏风后面转出来和他来一场激烈而隐晦的攻防大战。
但他猜错了:太后没亲自来,太后只派了个宫女来传话——
“亲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睡去吧!仔细跪坏了身子!明日一早,两个人都冷静了再来说话吧!”
刘叔字斟句酌地解释道:“这恐怕不妥。孙儿犯了过错使得父皇生气,已经非常自责。若不能让父皇消气,孙儿怎么睡得着呢?”
那宫女木着脸,一板一眼地开始背书:“仲尼居,曾子持。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训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之乎?曾子避席曰:参不敏,何足以知之……”
这说的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的道理。刘叔无法辩驳:话说到这个份上,不老实回去洗澡睡觉那就是不孝,刘叔纵有再好的口才也不敢继续发挥,只能依照太后的旨意行事。
如果说一开始刘叔还因为不熟悉政治斗争而没有领会到太后的用意的话,那么到了现在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误会只要及时说开就不会留下心结——景帝满腹怒火,他自个儿一头雾水,太后横插一杠子跑来扮慈祥祖母,那么他们父子俩何时才能和解?
老太婆眼光很毒,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致命!
技不如人,刘叔认了。性格使然,他不擅长强势反击。
那么,就这么默默地吃亏,默默地吐血,什么都不做?
刘叔想了半晚上,决定用这件事情来给自家老娘长见识!所以第二天中午,他一见栗姬就问她:“阿娘,您多久去向太后请安一次?”
栗姬一见他,又是关心他的膝盖又是关心他和景帝的事情,哪有心情思考这种问题,便随口道:“阿娘一向都是随皇后一起去见太后。皇后不去,阿娘怎么好越过她自己去!”这话说得极讲规矩,好像昨天才和景帝吵了一架的人压根儿不是她自己!刘叔忍住翻白眼的欲望,心想:得了吧,您就是懒!
“阿娘,我听说梁王就要入朝了,是么?”
“你倒是消息灵通!”栗姬因见他膝盖上没什么伤,心情好,就弯腰在他白嫩嫩的膝盖上亲了一口,调笑道:“怎么?又想你梁王叔父给你带好东西啦?”
“梁王叔父给我带过好东西吗?!”刘叔瞪眼,道:“我完全不记得啊!”心说:别了,难道刘荣这傻孩子还和梁王“私相授受、纠缠不清”过?
幸好事情没这么苦逼!栗姬道:“哎,你小时候他回来过一次,当时给你带了一只极品的暖玉小gui,你捏在手里好几天不肯放下,连吃饭都要把它摆在自个儿的鼻子底下!”似乎是想起了刘荣小时候的傻样儿,栗姬咯咯地笑起来。
玉gui……
刘叔一边安慰自己说这是祝福自己长寿呢一边挑眉对栗姬道:“阿娘,咱们来打个赌怎么样?我赌太后一定会为梁王叔父办一场盛大的宫宴!”
栗姬点点他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