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波问戴唐:“你是何时知道的?”
“就像我和宰突说的一样。”戴唐说:“我第一次和你去查青邱的时候,见到了地上的马蹄印,当晚就摸进去调查了。”
韶波紧盯着他不放:“你只凭马厩里找到的东西,就能推断出整个故事?”
“差不多吧。”戴唐没什么表情:“不过说实话,你也是对我太没有防备了,在我面前连做戏都不认真,破绽着实太多。”
韶波沉默了许久,才道:“为什么要救我?今天如果不是你跳出来揽下所有的事情,被废掉右手的就是我了。”
“行了吧。”戴唐并不在意:“你那双手还是留着弹琵琶吧。”
韶波紧追不舍:“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你是徒南的好友,我当然要替他保护你啦。”戴唐大喇喇地说。
“不对!”韶波并不是容易被糊弄的人:“还有别的理由。”
戴唐不满地“啧”了一声:“好吧好吧,你自己做的事,非要我全都说出来吗?那我就直说了哦?宰突私藏御马的地方,除了查青邱后堂,其实还有一处,就在鼎方阁的仓库之中。查青邱的马厩里,藏的是他从上半年那场马球赛里偷运出来的马。而鼎方阁的马厩里,藏的是他从此次遂安公主要出席的那场马球赛里偷出来的。”
“如果你把这两个地方都泄露出去,那么Cao办这两次马球赛的官员都会被追责,而徒南则一定难逃牵连,即使他毫不知情。可是你的纸条上,只写了查青邱一个地方。”
韶波摇摇头:“你怎么确定我知道有两处马厩?万一我只寻到了查青邱后堂的那一处呢?”
戴唐用左手费力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枚戒指:“这是你的吧?我在鼎方阁的仓库里找到的,下次再去探查消息的时候,记得不要戴首饰。”
韶波的胸膛上下起伏数次,才慢慢平静下来,她拿过戴唐手里的那枚戒指,重新戴在手上:“……总之,还是多谢了,如果以后——”
“可以了可以了。”戴唐打断了她:“别说什么以后要报恩的话了,你赶紧走吧!看到你我就手疼,快走快走!”
韶波慢慢走到门边,就在她把手放在门上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到脑后,她大步走回戴唐面前。
“你怎么知道偷运御马之事,会被用来对付朝中的官员?你怎么知道徒南一定会被牵扯进去?你怎么肯定我不是司丹怀的人?这个消息不是他用来除掉宰突的?”
“那你告诉我。”戴唐看着她的眼睛:“司丹怀和徒南私交甚笃,如果你是他用来对付宰突的人,为什么要隐去徒南在其中的关系呢?因为你知道,你的主人对徒南抱有杀念。但凡他掌握一点点不利于徒南的事,他都会大张旗鼓地用它做手脚,借机除掉徒南。”
“徒南现在是京兆府的缉事,是全京城最低阶的官职,徒家又早已式微,他不可能再对谁有威胁。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想要对他赶尽杀绝,这个人是谁呢?其实一点都不难猜。”戴唐顿了顿,问到:“你的主人,和当处要你收留徒南并派你监视他多年的人,都是宰相林宏渺,对吗?”
韶波倒吸了一口冷气,惊愕呆立在当场。而窗外的徒南比她还要震惊,他手一抖,差点打翻了盛满药汁的汤碗。
“你!你——你是如何——?”韶波指着他:“你到底是谁?!接近徒南又有什么目的?!”
戴唐朝她好脾气地一笑:“我是擅见城的戴唐啊,只是一个刚来京城不久的突厥人。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一点都不关心过去发生了什么,也不好奇林相到底对徒南做过什么事情,更不想兴起什么风浪。可徒南是我最喜欢的人,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到他。”
韶波无意识地摇头。
戴唐又说:“至于我为什么救你……徒南能在林相的眼皮底下,平安过了这么多年,想必也有你这个监视人的功劳吧?救下一个一直在尽力保护他的人,难道不是我应该做的吗?”
后面他俩再说了什么,徒南已经听不进去了。
顷刻后,韶波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看到她走远,徒南调整了一下呼吸,确定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了,才端着药进了房间。
喝了药的戴唐逐渐昏睡过去,许木平找了辆马车借给徒南:“你带他回家吧。”
钱锦也要上车:“我也去!徒南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去帮他照顾戴唐!”
许木平一掌拍在他胸口,钱锦疼得捂着前胸蹲了下去:“许大夫……你这是……谋杀病号……”
“你就别去凑热闹了!先别提你这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你刚才被宰突打得时候没感觉吗?你前胸的肋骨本来就没全长好,现下又裂啦!”许木平蹲在他旁边:“你还是乖乖留在万里春养伤吧!别去添乱了!”
徒南谢过许大夫,驾着马车离开了。
半夜,戴唐被疼醒了。疼痛在夜晚总是更加难以忍受,他换了好几个姿势都无法再度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