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众人都散尽了,已经将近午夜了。
赵忆同不停的打哈欠,福叔叫他上去睡觉,他想了想说:“我帮你收拾罢。”他平时也不大做这些事,说这话是带了讨好的意思的。
谁知福叔一面头也不抬的忙活,一面冷淡的说:“不用了。”
章棹刚喝了不少酒,又被房里的热气熏的头晕,正有些难受的扶着额,闻言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们一眼。
赵忆同虽然智力不高,但因为经历了不少事,对某些方面变的十分敏锐。平时嚣张是因为知道福叔不是真的嫌他烦生他气,而现在他能感觉出来福叔毫不掩盖的厌恶与疏远,再不敢随随便便造次,脸有些红的站着。他不明白福叔为什么会突然改变态度,仔细想了想也并没有犯什么大错,但他搞不懂的事太多了,并不为难自己去深究。
他搓了搓红透的脸蛋,说:“宝同.....能不能让它跟我睡?”
福叔说:“畜生身上多的是脏东西,你小心点。也当心它发疯,咬了人。”
傻子连忙摆手,说:“不会的,它很乖的。”
福叔没再说什么,让他在这等着,自己牵狗去了。
赵忆同坐下来,百无聊赖的揪着红色丝绒桌布,看冯妈和小塘叮叮当当的忙活。屋子里只有他和章棹两个闲人,各自占着桌子的一边,离得老远。
章棹摸出一根烟来点上,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傻子忍不住瞥他,心想他可真能抽,这一晚上几乎没停过。正愣神儿间,听见有人跟他说话,不期然呆了呆说:“你说什么?”
章棹看了他一眼,俯身把烟灰弹开,说:“我说你想出门吗?”
傻子的眼睛几乎是立刻亮起来说:“想!”
章棹道:“我明天傍晚让人来家里接你。”
赵忆同兴奋起来,不停的问要去哪什么时候回来去做什么。章棹只是淡淡的回他安心在家里等着,到时候自然会知道。这自然没有削弱傻子的热情,他蹦蹦跳跳的上了楼,甚至还轻快的展示了一段身手。
福叔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
章棹突然跟他道:“那条狗,你明天带它去打个疫苗。他平时想抱就给他抱着吧。”
福叔应下。
***
次日,赵忆同穿上福叔为他准备的衣服。扒着脑袋不停的从窗户往外瞧,一会瞧门口,想怎么还没有汽车来。一会又瞧天,只盼着天黑的能快些。
冯妈正坐在炉边纳鞋底,看他雀跃不已的样子,说道:“这几天憋坏了吧。”
“是啊。”他不仅腿脚被憋的难受,嘴巴也要被憋坏了,以前还有福叔在一旁能跟着说几句,现在喊一声兴许只能听到自己的回音,当真是又憋屈、又郁闷。
哪知道冯妈问了一句话之后就没有了下文,继续低头纳着鞋底,傻子也只好继续盯着外边。
等到太阳西沉,天隐隐显出点藏蓝色,那辆黑色的小汽车才姗姗来迟。傻子跑出去,在廊檐上等着。
来人是顾尚思,他带着黑色的毛线帽子,烟灰色的围巾微微遮住了下巴,他说:“赵先生,跟我上车罢。”
赵忆同跳上了车,乖乖跟他走,路上一直忍不住问问题,顾尚思比章棹还直接,装没听见,压根不理他。
没等汽车停稳,赵忆同就迫不及待的开了门,入眼是一座极恢弘的大楼,楼牌上闪着斑斓的灯光,赵忆同不认识上边的字,但看得出来它写得极气派。
入口外站着几个穿短打衣服的男人,天这么冷,他们却像感受不到,个个都是展妥自然的。他们朝迎面走来的顾尚思打招呼:“四哥。”又看他一旁的赵忆同,眼中分明带着鄙夷。
顾尚思点了一下头,带着傻子进去。
傻子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这种地方。大厅内几乎被人占满了,女人们穿着花花绿绿晃人眼的长袍或西裙,男人们衣冠整齐一水的西装,大厅内虽吵,但他们所有人说话无不是轻声细语的,举止无不是优雅得体、落落大方的。
傻子跟着顾尚思挤进去,途中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小姐,她拖长声音“哦”了一声,小声抱怨。
顾尚思跟他说在那等着之后就离开了。赵忆同看到了章棹,他正在跟一个男人说话,似乎带着淡淡的笑,他们轻碰了一下酒杯,继续聊着。傻子转了眼睛,这地方似乎比家里还要热,他突然感觉有些胸闷。
台上有个艳丽的女人在唱歌,她腰肢轻轻扭动,妖媚而不媚俗。赵忆同总觉得在哪见过她,他仔细辨了辨,觉得一准是不好的回忆,也就没再接着想。
这时,一只冰凉的手突然附上他的手。赵忆同吓了一跳,再一看,竟是章棹。他不知何时走过来,正带着淡淡的笑看着他。
傻子问:“怎么了?”
章棹抬手帮他整理衣服,说:“吃晚饭了吗?”
他点点头:“吃了。”
章棹突然摸了摸他的脸,手凉的他一激,他说:“怎么火气这么大,脸总被烧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