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同,过来。”赵太太站在屋门口,朝赵忆同喊道。
她今天穿一身素静的象牙白印度缎杏黄细花的旗袍,一对小巧玲珑的翡翠珠子挂在耳垂,勾勒出白皙细腻的鹅蛋脸。就站在那里,平平淡淡的喊了一声, 因为常年抽烟,她声音有些沙哑,仔细看的话,牙也有些发黄,眼角还不可避免的爬上了细纹。但从骨子里泛出的大方从容清雅脱俗的气质是不可比拟的。岁月从不败美人,她像是从未沾过灰一样,从头干净到了脚。
赵忆同磨磨蹭蹭,苦着脸从屋子里走出来。
赵太太今天心情看起来不错,还轻轻笑了:“怎么,不愿意跟我出去?”
还没等他回答,她就说:“不愿意也没办法,谁让你就得听我的呢。”
赵忆同不讲话,默默的在后边跟着她,过了抄手走廊,就是几座叠石假山,挡在之前一个小花园之前,绕过这几座假山,这才看到园中的景象。
“凤姨。”赵忆同瞧清园中那人,喊道。
这位是赵老爷的姨太,正逗趴在草丛里的小花猫玩。听见动静,她忙站起身朝赵太太道:“姐姐,带小同出去?”
赵太太不冷不热的说:“脸怎么了?”
赵忆同顺着她的话去看凤姨的脸,她面上有些憔悴,被一侧头发盖住的额头隐约可见淡淡青瘀。
“……”高姨太低下头,无端的有些局促。
赵太太冷笑一声,牵着赵忆同走了,“当心着点你的两个孩子,别让他们看见。”
高姨太平时性格开朗热情,偶尔带忆宝忆恩玩也会捎带上赵忆同,所以赵忆同对她很有好感。他追上母亲,破天荒的主动开口,“凤姨怎么了?”
赵太太瞥他,“你关心她?”
赵忆同点点头。
“我不清楚,”她道,“想知道自己去问。”
赵忆同郁闷的撇了撇嘴,心想还是凤姨好,不像他母亲,总是板着脸训人。
“你在想什么,”总是板着脸训人的母亲道,“在想为什么你娘不是凤姨,凤姨脾气好,还能带你玩。”
赵忆同不无惊恐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她轻轻笑了一声,没说话,瞧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到了福寿绸缎店,老板先让人腾了两个位子,让座敬茶,又叫人把最近新上的好布一一送来,供太太亲自挑选。
“先挑一块布,”赵太太指着一边的赵忆同道,“给他做件衣服。”
赵忆同刚进门就被一直往门帘子那儿瞧,帘后就是店家的存放布匹的仓库,刚有个伙计出来了一趟。
老板有眼力见儿,忙问道:“二少爷是不喜欢这些,您放心,我们家样式多得很,这些不满意后边还有。”
赵忆同收回视线,不说话。
“跟你说话呢,”赵太太拿脚碰碰他,“听没听见,谁惯得你这臭毛病?”
没人惯,只是他本来脑子就不好使,还又一直被人晾着,久而久之就嘴更钝了。赵太太兴许也是知道这层因果,这才想着带他出来多亮亮面。
这回他没听母亲的话,低下头,摆出一副抗拒的模样。
老板看这架势,也知道自己找台阶下,朝里间喊道:“大树,再拿几匹布过来。”
又回头赔笑道:“赵太太,您先等等。”
赵忆同直直的盯着帘子,果然,陆大树抱着个包袱,从里边走了出来。他有些激动站起来。
陆大树见是他,只意外了一瞬,就把包袱放下,恭恭敬敬的请了个安,打算离开。
赵忆同忙拉住他,“等等。”
又去跟一边的母亲说,“钱,给他。”
赵太太挑了挑眉,从包里掏出一根香烟来点上,淡淡道:“说清楚。”
“他送我回来的,钱给他。”
他生怕陆大树走了,时不时还回头看看他。
陆大树心里一颤,紧接着呼通呼通狂跳起来,他偷偷扫了一眼那个贵气的女人,心里想的只有一句话“棹哥有救了”。
赵太太可不傻,她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这少年,问道:“那天是你带小同回来的?”
陆大树也知道看人说话,“回太太,是…那天看见…二少爷…一个人…在外边,我们…不放心…他,送他…回了家。”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漂亮的话了,希望这位夫人能通透点,跟他的目的达成一致。
“不用说的那么好听,你们本来就想要钱,我给你钱,这无可厚非。”
“……”
陆大树愣住了,他没跟这样的上等人打过交道,不知道这种时候是干脆坦白来的好,还是死皮赖脸装傻来的好。
迟疑的这段时间,已经够赵太太摸透他了,她哼笑一声,转而道:“看你年纪也不大,几岁了?”
“十六。”
“嗯,”她缓缓的吐出一口烟,“看着挺稳重的。”
“……谢谢…夫人。”
“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