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曾说孟星叙一生病心智就像小孩,萧翎如今终于理解了。
“好好好,我相信你。”
萧翎见他面颊发红,便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探了有两回,喃喃道:“好像有点烧。”
孟星叙很不喜欢听“好像”这个词,摁下他的头,让他跟自己额碰额,孩子气地问道:“我烧了吗?”
要不是他一脸单纯无辜,萧翎可能当即就会在他头上凿一个栗暴。
萧翎不大自在地起身,背过身去:“烧了。”
孟星叙一动不动地坐着,忽然将额头挨在萧翎的手臂上,有点撒娇意味地说道:“我想吃苹果糖。”
萧翎说:“这么晚了,我到哪里去找苹果糖给你?”
孟星叙就不说话了,看起来不太高兴。
萧翎念他是病人,哄着他睡下:“明天就有了,你先睡觉。”
“我要吃三个。”
“明天你想吃多少,我就给你买多少。”
孟星叙总算是乖乖躺进了被窝里,萧翎找不到家仆帮忙打水,在他额头上敷了块浸过凉茶水的布巾。
孟星叙双眼幽黑,一直盯着萧翎看。萧翎以前听过有人发烧一回就烧坏脑子的事,怕他烧糊涂了,拿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问道:“孟星叙,我是谁?”
孟星叙盯着他,慢吞吞道:“萧翎。”
还好,没有病傻。
他突然说道:“我往你的笔筒里放过野果,你是不是没有看到?”
萧翎一怔。
“我攒了半年的钱,给你重新买了一套《袁氏笔谈》,偷偷放你书架上了,你是不是也没看到?外祖父说你很喜欢那套书,我弄坏之后你气得都快哭了。”
萧翎想起自己在笔筒中看到过的几粒干瘪的果子,原来那是孟星叙放的。只可惜他发现得太晚,都没来得及尝上一尝。
至于那套新书,他一直以为是二哥送给他的。怪不得二哥听到他道谢时一脸雾水。
萧翎心中倏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以为父兄战亡之后,从前的萧翎就已经消失不见了。他平日里常与老jian巨猾的臣子打交道,倦于应付同僚,忙于对萧家的打理,早已经忘了他才二十岁。可他听着孟星叙说的那些话,又觉得自己仍鲜活于少年最灿烂之时。
孟星叙最后握着他的手臂问道:“萧翎,你真的很讨厌我吗?”
萧翎说:“我以前是很讨厌你,但是从今以后,只有我们相依为命了。”
相依为命这个词最打动人心之处,在于他们是彼此的依靠,是彼此的唯一,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这晚孟星叙梦到了很多人,梦见了阿爹阿娘,梦见了外祖父和大舅。他们跟他说了许多话,带着他做了许多事。一觉醒来,梦境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填充梦的内容早已忘得一干二净。脑海里只有萧翎的那句“相依为命”,让他永志不忘。
孟星叙想恨萧翎,可是他实在是恨不起来了。在这个世上,他只剩下萧翎一个至亲之人。他常常梦到那些已故的亲人,梦里有多热闹,醒来就有多冷清。他若对萧翎也永怀恨意,那在这个世上,他就再无可爱之人了。他也不想孤孤单单一个人。
孟星叙在孟家修养了两天,然后拿定主意跟随萧翎去了萧家。
大娘是巴不得的,生怕孟星叙留在家中,将来与孟一光争家产。
孟星叙收整了兵书和自己的衣裳,带上了爹娘留下的珍贵遗物。大娘怕他卷走孟家的钱财,还派家仆来盯梢。
孟星叙看穿了大娘的心思,临走前对她道:“本来钱不钱的我也不在乎,但是大娘您做人太不厚道,是我的东西,将来有一日我必定会争回来。希望将来您别求着我回孟家。”
大娘暗地里骂他是小兔崽子,眼看着孟星叙登上萧家的马车远去,心想总算是送走了一座瘟神。她朝着地上啐了一口,道:“我求着你回孟家?做你的美梦去吧。”遂摇着团扇扭tun摆腰地回了孟家。
大娘对守门的家仆道:“你们都给我打起Jing神看牢了,今后可别把那些阿猫阿狗放进我孟府的大门。”
家仆听了吩咐,把厚重的黑漆大门缓缓推上了。
孟星叙久久望着孟家所在的方向,最后才放下帘子,失魂落魄地坐回原位,望着手中爹娘的遗物出神。
萧翎看着他道:“孟家把事情压了下来,族里长辈要孟家给那姑娘的爹娘一些银两作为补偿,再将那姑娘好好安葬。我知道你是受了冤屈,只可惜我没能亲自见那家仆一面,为你证明清白。”
“谢谢。”孟星叙眼中星光黯淡,“谢谢你愿意相信我。人在做,天在看,孟一光跟我大娘迟早是会遭报应的。”
孟星叙到萧家,就如回到自己第二个家一般。他打小就在萧府玩,府中的一切他都很熟悉。毫不夸张地讲,府里的每棵树每块石头每条鱼他都认识。一回来他就觉得遍体舒畅,过去的Yin霾一扫而空。
萧翎安排孟星叙在萧涵从前的屋子住下,说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