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钰恒在毕先猛得收住的笑声中,弯起笑眼,笑得明媚:“别紧张。我开玩笑的。”
这下子毕先倒是真的笑得停不下来了:“你,哈哈,你也会开玩笑?哈哈哈,简直要笑死我了。”
他又听见周钰恒接着说:“教主倒也真有意派你再去一次南疆。只不过体谅你长期漂泊劳顿,恐你尚不及恢复。不过,既然你主动请缨,沿途又有玄武他们照应,料想也应无碍。不如我这便吩咐下去,替你早做安排,你也能够尽快出发。”
周钰恒笑意微敛,看表情上的认真程度,倒不像是在说假话。
毕先整个人都快石化了:“不会吧?又要去南疆?”
他瞄见周钰恒不动声色的笑容,胆战心惊的将抢到手里的那个蒸得烂熟、仍淌着馥郁汤汁的猪肘子,重新放回了盘子中,连嘴边的笑容也跟着僵**:“我也不过随口开了个小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又语带犹疑的问周钰恒,“左使他没有跟我提起过。莫非……他娘的,你也是故意在捉弄我?”
“你说呢?”周钰恒反问他。话说完,抬起步向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看样子倒真像如往常那般的吩咐和安排事情。
毕先这才真的慌了神:“等等等等,没有他娘的这样子开玩笑的。不作数,不作数的啊!”
他连手上沾染的油渍都还来不及拭净,只匆匆放进嘴里吮吸了一下上面的汤汁,就已经扯着伤腿先蹦了起来,急跳数下,上前挡住周钰恒的脚步,露出一个贱兮兮的、讨好式的笑容。
“爷爷,财神爷爷。容我再多休息几天呗?”他一边伸手向周钰恒的衣服抓去,一边强捺着按下性子,好声好气的商量,“咱们这不是在闲聊么?我随口胡说几句罢了。连吃饭的时间都要用来讨论公务,您老人家用得着这么高的办事效率么?能不作数嘛?你就当我放了个屁,成不?”
周钰恒死死盯着毕先那只沾满黏糊糊汤汁仍坚定不移的向自己袭来的大爪子,头皮阵阵发麻,像是看见腐烂的手掌仍在移动那般的,避犹不及的向侧旁连躲了数步。
他伸手摸向右侧腰间,空荡荡的。不由得懊恼着未将“惊鸿”带在身侧,也好在这种不得不亲自动手的时候,将眼前这个埋汰到一塌糊涂的人,卷住了,远远的甩将出去。
他隔着一个人身的距离跟毕先说话,仍怕不够安全似的,再多加了一把展开的折扇横拦在两人之间,作为保护自己的屏障。
语气倒仍是清泠泠的,不疾也不徐:“当真不作数?你不后悔?”
毕先先前已经上过一次当,在第二次的透着股怪异错觉的“你不后悔”四个字的疑问前,猛得屏息,随后,局促不安又小心翼翼的问:“不后悔的话……会怎么样?”
周钰恒笑容再次回到了脸上。他将折扇半拢,远远指向毕先从上至下的一身着装:“彩色经线入纬,退晕起花。这一匹软锦,需要苏杭一名上好的织工不眠不休的织上一年。再计较些缝纫裁剪的零星添头,算你二百两,不算多吧?”
他在毕先热火灼身似的焦虑中,又指向毕先脚底的一双鹿皮糅制后编织绞股的小软靴:“这个倒也不算贵。只不过这图样是从陪都花高价收来的,后又经我亲自改良了板式。也算独一无二的一份了。辛苦费送你了,材料成本收你一百两,也不算贵吧?”
他再指向毕先脸上身上包扎得妥帖的伤处:“内服外用的‘千枝’‘眠芳’,是江南‘无方堂’的新药。既可散瘀止血、复脉固脱,又可调气解郁。保你用过之后脸上绝不会留下疤痕。这五十两花得可不算冤枉吧?”
周钰恒在毕先越来越惨无血色的面容前,笑眼一弯,卡着时机,好心的提醒他道:“你已经贴身穿过了。即便现在脱下来还我,我也只能依规矩来,勉强按市面典当的价格,另扣除你的折旧费用。”
毕先刚好蹩手蹩脚连扯带拽的脱得只剩了一条底裤,闻言,愤恨的嘀咕着又呜噜了几句,只能重新往身上再套衣服。
周钰恒却如终于编不下去了似的,悄无声息的锁紧了眉头,他趁着毕先低头穿衣的一瞬间,迅速向身后看了一眼,终是如同解脱了一般的真心笑了起来。
但仍在毕先重新抬起头来时,合扇一敲手,忧愁的叹气道:“你吃我的用我的倒也罢。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被我抓住你在背后诋毁我。唉,可叹,可气,可悲,可恼。——哎呀,你别紧张。我倒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只不过,万一我哪天一时兴起,唉,你可千万要多多包涵……”
周钰恒话音未尽,意蕴尤长。他连连摇头后,又笑:“你看,我提议你尽早动身去南疆躲躲,可不正是真心诚意的在为你考虑么?”
毕先本就没有耐心听别人多啰嗦,正被周钰恒的一通绕圈子折磨得头脑发昏、痛不欲生,哪知,听来听去,还是听他在劝自己去南疆,不由得犟劲儿顶头,只想与周钰恒作对:“我还真就不去了呢。打死我也不走了。他娘的,泥人都还有三分土性,你当爷爷是好耍得伐?都随你弄去,爷爷要钱没有,贱命一条。大不了赔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