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礼让带着尚泠然进了一家干锅店。刚走到大门口,尚泠然就闻见辣椒的辛香气,再环顾四周食客桌子上黄铜的大盆子里满满当当的红辣椒,他觉得待会胃出血都算小的。
两人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员上菜单,蔡礼让看都没看一眼,只靠在椅背上冲尚泠然扬扬下巴:“你点吧,挑喜欢的。”
尚泠然心说来吃这玩意到最后嘴都没感觉了,还能吃得出喜不喜欢么?他捧着菜单,眼神逡巡一圈,硬是没挑出勉强产生好感的。服务员是个有眼力见的,赶紧热情招呼他点招牌干锅大杂烩。
人家给了台阶,尚泠然胡乱地点头,又在服务员的指导下点了俩小菜,终于结束这场酷刑。
然而下一秒他意识到另一场酷刑才刚刚开始。干锅店生意不错,估计上菜还得等好一会;现在他和蔡礼让除了对坐品茗,就只能闲聊唠嗑。尚泠然悄悄看了蔡礼让一眼,后者目光锁定在陶瓷茶杯洁白的杯身上,好像上边有清明上河图,值得细细品鉴一般。
尚泠然头痛不已。上次和蔡礼让一桌吃饭还是一年前了,那会正赶上学生会组织各部门聚餐,正好也是吃的干锅。蔡礼让来迟了些,他所在的纪检部已经没有位置了,尚泠然作为学生会会长自然不能怠慢下属,连忙招呼他来自己这一桌吃。
蔡礼让也不推辞,走过来拉开他对面那张凳子就坐下了。那天,出于一种愚蠢的表现欲,尚泠然吃得差点胃穿孔。当他用手扇着风嘴里倒抽凉气从一堆红辣椒里抬起脸来时,目光正好和蔡礼让平静的眼神对上,甚至还得到了小少爷亲手递过来的一杯水。
当晚回去抱着肚子疼得打滚的尚泠然想到蔡礼让的那杯温开水,觉得就算是生吃一锅辣椒他也愿意。
天道好轮回,一年后两人又面对面坐在一起,等着吃一年前的干锅。
“我记得高二时你是学生会主席,大家都很看好你。当时怎么突然辞职了?”蔡礼让冷不防一问,尚泠然怔了几秒才打着哈哈糊弄道:“那个啊,学习压力大了么,就想专心一点,干脆辞了。”
蔡礼让眼风一扫,他觉得有点心虚,赶紧岔开话题:“你呢?那会儿纪检部部长不是有意要提拔你么?”
“纪检部每周评分都是倒数第一,学生恨得直咬牙,我怕遭报复,所以退出了。”蔡礼让倒是坦然地说。尚泠然哈哈笑了两声,默默地想:谁他妈的找死才来报复你,瞎子都看得出来校长和你的关系。
两人陷入了片刻的沉默,蔡礼让不咸不淡地问道:“吃完了去买点生活用品?家里好像没有多的。”
尚泠然干笑着应了下来,蔡礼让别开头望向窗外行人。这可把他打击坏了,难道我的笑膈应着蔡家三少了?他想到这一点,立刻收敛起七分笑意,也转头去看隔壁桌抢菜的盛况。
服务员把盛得满满当当的锅仔细地放下来时,尚泠然握着筷子的手不觉紧了又紧。通红的干辣椒,皮面上红油亮闪闪地反光;用油炸过一遍的土豆切得厚薄均匀,微微蜷曲着和藕片躺在一起。rou片裹着面粉过了一下油,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来。
蔡礼让眼皮都没抬:“吃,别客气。”
说完他率先夹了一片土豆,尚泠然心惊胆战地看着那片土豆被蔡礼让从辣椒堆里拔出来送进嘴里,想问他辣不辣又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好,只得硬着头皮也挑了一块藕片。
“好吃吗?”
尚泠然品了品,“好吃。”为表所言非虚,他又夹了几片土豆几片藕,面不改色地依次放进嘴里咀嚼,吞下。
“那你多吃点。”
——别的多吃点就算了,这个后劲这么足,识相的就少吃点。尚泠然隐忍地看了蔡礼让一眼,强忍住吸气的冲动。辣椒在他舌尖炸开,直接把大脑都震木了,生理性的泪水已经在眼眶里弥漫,偏偏蔡礼让正在和锅里辣椒作斗争,想把木耳片从里面扯出来,只要稍一抬头就能看见尚泠然泫然欲泣的表情。
尚泠然吸了吸鼻子,用尽自己平生最大的定力,伸筷子帮蔡礼让把辣椒拨到一边,方便他夹菜。
蔡礼让瞥了他一眼。尚泠然这会鼻头通红,眼眶也是红的,嘴唇死死地抿着,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他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别开脸装作被辣椒呛着了,咳嗽两声,才闷闷地说:“……谢谢。”
尚泠然哪里知道他的内心活动,这会正用牙咬住下唇强逼回抽冷气的欲望,闻言冲他微笑着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用谢。
蔡礼让心脏跳得厉害,猛地起身走开,留下一个背影和一句“我去一下洗手间”就仓皇逃离。
尚泠然举着筷子的手僵住了,连趁机吸气喝水缓解辣意都忘在脑后,满脑子就一个念头:
他讨厌我?
也不能怪他乱想,刚才他笑,蔡礼让别开头;这会他笑,蔡礼让直接走人了。看动作挺着急,就跟踩了狗屎想去冲冲鞋底一样。
尚泠然老半天才轻轻嘶了一口气。嘴里已经没有什么辣的感觉了。
蔡礼让拐进男厕,刚刚点单的服务员站在盥洗台旁边,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