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我还有个事儿问你。”朱昭奕望着哈丹巴特尔走远了一段距离，又蓦地叫住他。
满都拉图一眼便见了哈丹巴特
哈丹巴特尔白他一眼：“有屁就放。”
哈丹巴特尔的脸刷地变了色，只觉好气又好笑，高声嘲讽他道：“老子唬他的！这你也信？”
“以我的名义？”
“嘁。”
朱昭奕答道：“挟持他的乱党人数不多，待到剿灭了他们，自会有人再以你的名义护送他回去。”
哈丹巴特尔早也料到他的回答，静默了半会儿，扔下一句“告辞”便要离开。
“我秘密派的人马，假作劫匪，把他从那些乱党手里劫出来了，暂且安置在了北平。”朱昭奕继而道，“以你的名义。”
这句话有已然在朱昭奕心底翻来覆去了许多回，可眼下真要问了，却又总在嘴边支支吾吾地徘徊，冲不出口。
然而哈丹巴特尔并没有在应天长长久久地待下去。鞑靼大汗屡屡藐视大明，甚至杀使挑衅，种种行径致使朱棣忍无可忍，于永乐八年率军御驾亲征，出师北讨鞑靼。作为阿鲁台所遣的来使，哈丹巴特尔于朝廷而言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因而在出征前夕，为防哈丹巴特尔在京城寻衅生事，朱棣便不顾朱昭奕阻拦，下令将其作为人质押送随行，以壮军心。岂料哈丹巴特尔武力过人，竟在中途逃脱，单骑奔往了鞑靼人的大营，很快便披上铠甲，率一众骑兵，亲征明廷大军。
是时距满都拉图被已故大汗的余党挟持而去，已有些时日了。刚听到这个消息时，一个可怖至极的情景登时撞入哈丹巴特尔脑海里，牵扯着他幼年不堪回首的阴霾，重现在他脑中的每一方每一寸，如千刀万剐，如极刑加身。自此哈丹巴特尔的心日日揪着，生怕自己幼年的阴霾会重演在满都拉图身上。
哈丹巴特尔已然不欲多言——若是再跟朱昭奕拌下去，又不知要被他占去多少口舌上的便宜了。哈丹巴特尔正要抽身，却又倏地喊道：“等等！”
哈丹巴特尔头脑一空：“你……这……”
朱昭奕扁扁嘴，吐舌道：“我看你装的那副样子，可像那么一回事了。”
“你吼什么吼。”朱昭奕皱眉，望着他的眼睛道，“如果我说，他现在在北平，你会信么？”
哈丹巴特尔的手指伸到他眼前，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朱昭奕，你他娘的趴门缝儿了？”
，朝朱昭奕吼道，“他要是有什么好歹，我却没有护在他身边，那我日后还有什么颜面对他！朱昭奕，这种感觉你如何懂得！”
哈丹巴特尔心里急不可耐，表面却还是一副不胜其烦的样子：“快放啊，你憋着屁不说，倒把老子急死了。”
双方对抗许久后，这一役以明军大胜、鞑靼部臣服并接受封贡而告终。继往后数年朱棣出征瓦剌后，鞑靼部众养精蓄锐，又日益壮大，不时侵袭寻衅，朱棣、朱昭奕终于永乐二十年再次亲征鞑靼，刀锋直指曾受封“和宁王”的阿鲁台。
哈丹巴特尔眯起眼，点点头算是默认，方动了动嘴，却又闭上了，代之以沉默不语。
一如以往，哈丹巴特尔依旧能抱着一腔热忱在沙场上以一当十，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回他总想有意无意地避开有朱昭奕出征的战场。那日他才出发不过十几里，却听有人来报，满都拉图奉大汗之命亲往大营探看伤兵时，竟遭一贼人用箭重伤腿部，跌落下马，已被诸将士护送折返回宫。哈丹巴特尔闻讯，立即加急策马赶回了宫帐，火急火燎地掀帘而入。
“那个，你……”
“你……”朱昭奕干咳一声，放低了声音道，“你真的喜欢男人啊？”
“不必谢我。”朱昭奕瞥他一眼，正色道，“那些乱党原是极力反对称臣封贡的，蒙古当朝国本被这样的人挟持，对我大明也没好处。”
“那满都拉图什么时候能回我都城？”哈丹巴特尔问。
“哎呀。”朱昭奕抿嘴一笑，用手掌挡开他的指头，“别说穿嘛。”
榻上的小少年不过约摸十岁的模样，明明与哈丹巴特尔体内皆流淌着相同的血，却全然不似他的样貌那般生得凌厉得带尽了锋芒，如一头不谙杀伐的幼兽，只待扑入能予他温暖的巢穴里，被护在更坚实的臂膀下温柔地舔舐。
“你收到那封信我瞄了一眼，明明白白写着不能让明人知晓此事。”朱昭奕摇摇头，“可惜等我瞄到这一行时，已经迟了。”
哈丹巴特尔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但这一声“嘁”，足以让朱昭奕晓得，自己已经猜透他的心思了。朱昭奕便道：“这你就别想了。我会保他平安无事，你呢，还是好好教书吧。”
“我猜你是想去北平见他吧？”朱昭奕猜起他的心思来。
一闻此言，哈丹巴特尔便把即将冲出口的一声多谢憋了回去。说来奇怪，朱昭奕本是他心中自认最不能信之人，而此时此刻，他却莫名地对眼前这位最不能信之人，相信得十分干脆利落。
哈丹巴特尔大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