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晚自习中途,窗外毫无预兆地下起了雨,程旷放在抽屉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上头来电显示是“nainai”。他走出教室,在走廊上接通了电话。
晚上刮风,雨水被风吹到走廊,靠近栏杆的大半边过道都是shi的。电话一通,那边就跟打雷一样炸出一连串粗话。
“老棺材!你把钱藏哪去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今儿个不拿钱给老子,老子跟你没完!”
熟悉的、带着浓浓酒臭味的声音。
怎么是程有德?程旷皱着眉愣了一下。
他心里涌现出不好的预感,程有德喝醉了酒颠三倒四地闯进nainai家里挥剪刀的画面登时浮现在眼前。
那边程有德还在骂,老人家的声音夹在嘈杂的环境音中显得极其微弱:“你吃醉了,快回去困一觉。”
“老子清醒得很!废话少说,想让我走就把钱拿出来!不给钱休想让老子走!”程有德嚷道。
“你看我哪里有钱……”
nainai无力地争辩着,程旷听着心里狠狠一抽。
程有德根本听不进去,暴躁地打断了:“少跟我来这套!鬼信!我老爹走了,他退休工资哪去了?不就是被你吞了?你还跟我哭穷哦?我跟谁哭去?不要以为我不晓得你藏着那些钱想留给谁用……个死偏心眼的!”
“钱没有,要命就一条,你有本事今天就把我打死,就当我没生过你……生这样灭良心的崽不如一头撞死……”
声音很模糊,周围很吵,但程旷能听出她的沮丧和无奈。
“nainai。”他喊了一声。
那边没人应他,估计是不小心拨出的电话,程有德不堪入耳的脏话再次响起的同时,嘟——他挂断了电话。
这他妈也配叫个人?畜生不如的混蛋!程旷捏着手机,几乎要把屏幕捏碎。
雨打着锈迹斑斑的栏杆,水珠溅到他身上。地上的鞋印沉积着泥沙,shi漉漉的晚风从裤脚和袖口钻进去,秋老虎还没走,风是闷热的,吹在身上有种又脏又chao、擦也擦不掉的黏腻。
程旷心情很差,感觉胸膛里的一颗心沉得像秤砣,拉着他漫无边际地往下拽。
他仰着脖子看走廊外的风景,雨夜像一只倒扣的瓮,黑沉沉地罩在人间,憋得他喘不过气。
不是第一回了。程有德一喝酒就往nainai屋里闯,借着酒劲耀武扬威,就像一条发疯的恶狗。
程旷清楚地记得,这位他该叫“大伯”的男人第一次撕下伪善面具时,程怡抱着nainai在屋里哭,而他关上窗子,抬头正对上对面偷觑的视线——程有德的老婆看到他,一把拉上了窗帘。
那种满是心机的、Yin恻恻的眼神,程旷一辈子也不会忘。
他在程有德身上,第一次意识到血脉能何等单薄。
程旷在走廊里站了不知道多久,回教室时腿都有些麻。
后门推开的那一刻,罗凯第一个回头,表情惊骇,一如章烬家院子里那只土狗。
程旷不知道,就在几分钟之前,他桌上的必刷题跟传球似的,哗啦啦飞越了半间教室、跨过数个脑袋,落地之前被章烬扬手稳稳接住。
“炮哥儿,上篮!”狗腿子一号曹辉欢呼一声,章烬把它往程旷桌上一掷——好巧不巧,程旷正是在这时开的门。
被罗凯惊动,章烬转过身来,视线不经意间跟程旷的撞到了一块,他唇角微弯,面不改色地转了两圈笔。
程旷的视线越过他,看见刚才从他手里飞出的习题册撞在自己桌上,一排书被撞歪了,轰然落地。
……是你非要招我的,我不跟你客气了。
宣泄的念头一旦涌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程旷紧绷的情绪在这个瞬间忽然得到释放,心里某条不甚光明的神经甚至隐秘地兴奋着。
他一言不发地走向章烬,对他说:“出来。”
这是明目张胆的约战。
章烬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弯起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他嗤了一声,话不多说,利落地站了起来:“挑个地儿吧。”
教室顶上的电扇开到了最大档,风把桌上的试卷吹得哗哗响,
“那就这儿吧。”
没有任何预兆,程旷提起章烬的衣领,捏紧的拳头倏地落在他脸上。
章烬尚未来得及闪避,猝不及防挨了这一拳,身体往后倒退了几步,没能及时刹住,把桌子也撞倒了。他的胳膊肘撑着桌案,刚直起身,就看见程旷的拳头砸了过来。
Cao·他妈的!
章烬翻身避过,一条腿同时踹在程旷膝弯,程旷就没想躲,钝痛刺激着他,反而给他一种挣脱般的快感。两个人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书和桌椅间扭打在一起,活像两条疯狗。
班长着急忙慌地跑去办公室找老师,石韬原本都打算回家了,闻言立马扔了包赶来班上,把两个缠斗在一起的人分开。
他沉着脸把章烬和程旷带到走廊上教训了一通。班上没人敢多嘴,石韬问他俩为什么打架,一开始谁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