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验报告被自助打印机缓缓吐了出来,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字,但足以毁灭一个人的一生。“阳性”,何霜降从没有在自己的化验报告上见过这两个字,虽然经常感冒发烧,吃个药打个针就好了,连点滴都没有打过,没有任何的病史和过敏原,他一直以为这件事离他很远。
在拿到报告之前他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询问了一些问题之后让他抓紧去疾控中心做备案。虽然已经确诊,但他还是需要看到这张纸,像是举行一个告别仪式。
他把化验报告装进书包,在医院对面的咖啡厅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两周前与徐清欢的那次谈话至今还历历在目。
“谢谢你退出这段感情。”
徐清欢穿着一条黑色连衣裙和一双黑色鱼口高跟鞋,齐肩头发让锁骨显得更加性感,右侧锁骨下面纹着一个淡紫色的羽毛,羽毛前端是“YHN”三个英文字母,那是她宣誓主权的标志。
“不用感谢我,是他选择了你。我已经跟他没有任何联系了,找我还有什么事情。”
“我们准备结婚了。”
“哈哈,”何霜降冷笑,“邀请我去参加婚礼么,你们是不是有点过分。”
“不是,不是,我们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虽然徐清欢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但还是不知道怎么去表述这件事。
“有话直说。”
她从挎包中拿出一张纸放到何霜降面前,一张A5大小的纸,大面积的空白让何霜降一眼就看到了中间的一行小字“人体免疫缺陷综合症(HIV):阳性”,往上看,姓名一栏写着:炎琥宁。
“这是炎琥宁的婚前检查结果,我觉得你应该能看懂。负责任地讲,我们希望你也去检测一下。”
“负责任?你确定这应该是你们要跟我说的话么?”何霜降一直没有把视线从这张纸上移开。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希望你能有好的结果。”
“炎琥宁呢?”
“他很内疚。”
“内疚管屁用。”
徐清欢从钱包中拿出一张卡,放到了化验单上:“这里面有二十万,密码是你的生日,不管结果如何,都是我们对你的歉意。”
“呵呵。”何霜降一只手拖着自己的额头,一只手悬在空中没有带出其他语言。
“如果你觉得不够的话,我回去再筹措一些,会一并打到这张卡上。”
“所以你是代表他来做商务洽谈的?”
“不是,我们只是……”
“你们只是觉得爱情,去他妈的爱情,就值这么多钱?”
徐清欢看着何霜降没有说话,她来之前预演了很多种结果,这也算是其中的一种。
何霜降把卡和化验单推到徐清欢手边说:“给他治病吧。”,然后拿起书包转身离开。
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清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室友在厨房摆弄着锅碗瓢盆,从门缝中飘来一股呛人的辣味。手机上除了几条广告短信之外没有任何信息推送。
他已经两周没有休息好了,白天需要应对繁忙的工作,晚上一个人在屋子中所有的事情都会在脑海中电影般放映一遍。他推了各种饭局,翻看了自己喜欢的电影,最后发现只有恐怖片才能掩盖住一点点内心的恐惧。他从网上查阅了关于这种病的各种症状的信息,然后一一跟自己对应,腹泻、经常性的感冒和低烧、带状疱疹……关上这些页面,再搜索目前的治疗进展,即使他不抱任何希望,但还是期待奇迹。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跟家人出柜的准备,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和例证,在这种结果前任何的佐证都失去了意义。
他迈向宇宙的深渊,再也没有那些美丽的际遇,只有孤独地遨游,终究会化为一颗尘埃。
二十三岁,二十四岁,二十五岁……三十三岁,四十三岁……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如果真的离开,最后能留下什么?无非是家人的痛苦和陌生人鄙夷的眼神,陌生人会关注这些么?人走了还会有灵魂么?
姚颖发了一条信息,他没有回复。表姐发了一条信息,他也没有回复。他只是在床上躺着,让自己直面这虚无。
黑暗坠落于深沉的黑暗。
梦魇包裹着斑驳的梦魇。
再次醒来已是半夜,肚子咕噜噜地叫了几下,任何思想上的颓废都抵不过生理上的饥饿,他需要去找点吃的。
街上依旧是车水马龙,夜生活才刚刚进入高chao。
点了一个汉堡和一杯可乐,这是炎琥宁的菜单,跟谁在一起久了就会养成跟那个人一样的胃,何霜降容易受其他人的影响。
最后一次见炎琥宁是徐清欢突然造访的那一天。
炎琥宁坐在沙发上打着游戏,何霜降在一旁收拾屋子。搬进这个房子已经半年多,原本就很干净的房子越发像个家了。房子虽然在五环外,但地段还不错,当年趁着房价还没有那么高炎琥宁的父母果断买了下来,现在已经翻了两倍。
何霜降拿着拖把经过空调封口时打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