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学校剩余的工作,我便买了回家的车票,陈炀得知我要回去,竟提出见见我母亲的想法,我被他吓了一跳,生怕这一趟我刚踏进家门就被母亲拿扫把赶出来。
好在陈炀只是一时兴起,他虽是说得好听,好似真心忏悔,谈若我真要求他与我见家长,他定又会百般推辞。
我太了解陈炀了,他是绝不肯舍弃花花世界的人,哪怕现今对我兴趣浓厚,怕也是自尊心和占有欲在作祟。
早晨九点十分,我坐上了回家的高铁。
隔壁坐着一个很年轻的女人,怀里抱着个婴儿,见不到孩子的父亲,她的神情有些疲惫,抱着孩子小憩了一会儿,见我盯着她怀里的婴儿,对我微微笑了笑。
婴儿粉扑扑的脸蛋,好奇的瞅着我,继而竟伸出rou乎乎的手,像是要与我握手,我很是受宠若惊,女人摸摸她的小脸,示意孩子是喜欢我的。
小孩儿的喜欢是最纯粹的,我忍不住碰了碰她的手,她两只短短的指勾住我的食指,依旧睁着乌黑的大眼睛打量我这个陌生人。
她的眼睛就像黑玻璃,很是漂亮。
中途母女下了车,我有点儿不舍,很快身边就换了个男人,我只看向窗外,闭目养神。
母亲是知道我要回家的,语气说不出高兴与否,其实我和她相处依旧很是尴尬,我们心里有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再也不可能像小时候那么亲密。
站在家门口,我微微恍惚,这个家给予我的实在太多,让我不愿回想。
我的到来让母亲很是拘谨,母子见面竟是无言,只剩下客套话,我勉强笑着想要尽力做到平常,但母亲缩着的手让我到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
她喃喃的说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神色却有些尴尬,我把行李带回房间,转身向外看,母亲站在客厅,面容暗淡,身姿已然佝偻,就是在多年前的夜晚,我们之间的距离只仿佛隔了这道房门,实则从那一刻开始,我们之间便产生了一条巨大的鸿沟。
从踏进家门,我就后悔回这么一趟。
好在母亲也察觉到了这种诡异的气氛,提出出门买菜,我们才得以彼此歇一口气。
房间的格局不变,床头柜摸上去没有灰,母亲得知我回来,也是打扫过一番的。
高考后我受不了流言蜚语,特地选择离家千里的大学,四年来,我不曾向母亲拿过一分一毫的钱,一年到头只有年末回家,这些年我和母亲的交流少之又少,除了亲情的牵绊,其实我们比陌生人亲密不了多少。
我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已经半黑,房间外传来炒菜的声音,我打开房门,闻见菜香,一瞬间鼻子有些酸。
曾经我们也是很多人羡慕的美满家庭,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母亲把菜端上桌,看见光影里的我,顿了一秒,露出个局促的笑容,“刚刚看你睡觉就没喊你,洗洗手过来吃饭吧。”
我确实是很久没有吃上母亲做的饭菜。
母亲是个贤惠的女人,她的厨艺是经过左邻右舍认可的。
我心里觉得有些温暖,坐到饭桌前,母亲坐我对面,我们尽力的扮演母慈子孝,时不时给对方夹菜,问两句近况,但这样的场面维持不了多久,我们很快发觉能谈的话题少得可怜,饭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对方吃饭的声音。
半晌,母亲像是鼓起勇气,她没有看我眼睛,只是说,“你阿姨的女儿到家几天了,人家看了你照片,也……”她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也听了你以前的事,但人家愿意见一面先了解了解。”
我抿着嘴,食欲全无。
她抬起头,怕我打断她的话,连连说,“你别急着拒绝,见见人再说,或许相处下来会觉得不错呢。”
我看着母亲眼角的皱纹和殷切的神情,觉得打破她的美梦会太残忍,但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慢慢说,“不可能的。”
“怎么就不可能呢,”她拔高音调,“你就见见,那女孩子我看过照片的……”
我接话,揭开彼此的伤疤,“妈,我们不能这么自私,我已经毁了一个家,不能再毁掉另外一个家。”
她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眼眶迅速变红。
我深吸一口气,艰涩道,“如果你是抱着这样的心思让我回来,我明确告诉你,永远不可能,我不能为了自己的体面,害了一个无辜的女人,妈,”我切断她所有后路,“我有男朋友了。”
我又见到母亲疲惫的眼睛淌下泪来,她好似一瞬间被剥夺了灵魂,许久才回过神,摇摇晃晃的起身,我想去扶她,刚抓住她的手,她像是碰见什么病毒一般抽了出来,慢慢的往房间走。
我见着她的背影,仿佛看见了多年前抛下我和母亲的父亲,心慌不已,颤抖的喊了一声妈。
她停住脚步,回过身来,一瞬间老了十岁般,这个女人的Jing气神都没有了,她摇着头,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你走吧。”
我震在原地,仿佛没听清她说什么,愣愣的看着她。
多年维持的表象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