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陈乘云每天早上出门都带回了当天的报纸,放在客房床头后便坐在客厅里看着书等郑潜渊起床。郑潜渊不大愿意出门,便赖了下来,贪恋着这偷来的安逸。
陈乘云不吃荤腥,郑潜渊两三天就馋得难过,便总在晚间央求着他带点回来,保证自己会分开炒菜——但是他每次都会做多,陈乘云也只能看着他把rou块挑出去后再把剩下的菜递过来——当然也绝不动筷便是。
日子一天天过去,郑潜渊每天从客房出来的时间越来越晚。
二月初一,陈乘云难得没有等郑潜渊自己出来,而是一大早直接敲开了他的门:“我今天去报社和无线电台帮你送启示,你和我一起去吗?”
话音刚落,郑潜渊一下就坐了起来。踌躇了一阵,他还是钻回了被子里:“我不去了,你去吧,”想了想,又闷闷地加了一句:“无线电台不用去,他不会听的。”
“其实报纸他也不一定会看,”郑潜渊自顾自地继续说着:“他真想找我的话,自己就会去登报让我回家了,你不去也行的。”
陈乘云听他如此一说,走过去拍了拍裹成一团的被子:“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糟糕,我一会就回来,你在家好好的。”
被子前端微微的上下晃动了一下。陈乘云这才放心地出了门。
第二天陈乘云回家的时候,郑潜渊正坐在客厅等他带回来的报纸。在报纸第三面的下方,果然方方正正地印着:
尋人啟事
鄭潛淵,男,二十四歲,
於半月前到達北平未尋到其親屬,
現借居於望春巷106號,
盼其家人見報登門聯繫。
陈乘云见他看得呆住了,便打开了收音机,调拨之后传出了声响:“叮咚——八点准点报时,下面播送一则寻人启事,郑潜渊,男...”
听到这声音,郑潜渊一惊,报纸里抬起了头,看了看站在窗台旁的陈乘云:“我都和你说...”想了想,还是又低头看向了那小小一个启示:“你说,会来找我吗?”
“我跟报社还有电台都打了招呼,帮你放三天,过几天就知道了。”陈乘云关了收音机,指了指放在他脚边的菜篮子:“不过,今天你还得给我做饭。”
当晚的天空很是晴朗。郑潜渊在家里拿出两个蒲团,拉着陈乘云坐到了厢房边上,非要两个人说说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想了半天:“哥,你这名字好听,有讲究吗?”
陈乘云在蒲团上盘起了腿,抬头看着天上:“我以前不叫这个名字,是我父亲随便取的。后来到了北平,有个朋友——就是喜欢喝崂山茶的那个——和我说,我之前的名字实在俗气,硬要给我换个名儿,说叫乘云,我觉得也挺好,就听了他的意思。”
陈乘云想了想,才慢慢念了出来:“吾令丰隆乘云兮,求宓妃之所在。”
“解配纕以结言兮,吾令謇修以为理。”仿佛被刺了一下,郑潜渊脱口而出,“《离sao》!我小时背这些东西念了多少遍总是记不得,偏偏这篇背得最熟,想不到你竟是从这里摘取的名!如果可以,真想认识一下他!”
陈乘云苦笑了一下:“我对这东西殊无兴趣,只是听他说得多了,自然而然也就会背了。”看了看郑潜渊,他的目光又转回了上方:“至于认识他,你还是别想了,他已经不在了。”
说完,感觉到郑潜渊一下子僵住了,陈乘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转过头淡淡地笑了一下:“没事儿,都过去了,我不介意的。话说,今天是二月初二龙抬头,今年其实才刚刚开始,凡事总得往前看。”陈乘云顿了顿:“就是我没有这天出门去剪头发的习惯,倒是把你也给忘掉了。”
见陈乘云当真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郑潜渊这才放下心来:“我实在是不喜欢现在这寸头,不剪刚好,我还想让它长些。”说完他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不是有点奇怪?”
“不会,”陈乘云摸了摸他还有点扎手的头发:“夜深露重,今晚说的太多了,回屋睡吧。”
“我明天在前院里等吧,”郑潜渊站了起来:“免得漏听了什么。”
陈乘云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默许了他的请求。
翌日,郑潜渊就在小会客室扎了根,除了睡觉,就连吃饭都不曾踏进垂花门。陈乘云也不再让他做些别的事了,只是在固定时间出门打饭回来,还要嘱咐他别趁着家里没人做什么傻事,就这么陪着他等。
开始的一两天,郑潜渊偶尔还和陈乘云说上几句话,一听到门口有动静,就会兴冲冲地起身去看看,但是每次开门,看到的都只有路过的行人,甚至只有空荡荡的巷子。每次回来后,他便离火炉坐得近了一点点——直到后来陈乘云不得不在他快被燎到的时候出声提醒他,他也只是往后挪了一寸之地。从第四天起,郑潜渊大部分时间都对着火苗堆出了神,人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在第六天傍晚,郑潜渊对着回家的陈乘云只是摇头——他已经不想吃,也不想说了。天黑得早,月亮升到半空时,空气里这几天最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