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陈乘云分外沉默。
郑潜渊也不敢多问,把干净的水缸灌满井水,按照刚才听得的嘱咐埋下莲花种子,才将那对锦鲤放了进去。看着在里面游得欢快的鱼儿,他长舒了一口气,这准备去厨房做答应好的晚餐。
“包饺子吧,”陈乘云见他安置完毕,走到了厅堂门前,这时天色已经开始昏暗,他却没有开灯,站在门边轻轻又重复了一遍:“我想吃顿饺子。”
郑潜渊眯起眼睛,努力分辨了一下那在黑暗里的身形,点了点头:“好,吃顿团圆饺子,庆祝一下家里添了新成员。”
顺着这话,陈乘云走出了门外,看着郑潜渊的神色晦暗复杂。良久,才出声答应了:“对,团圆饺子。”
待到饭食上桌,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郑潜渊做了素三鲜馅的饺子,各个皮薄馅大,装了满满两小盆,在灯光下端地诱人可爱。吃着饺子,郑潜渊却总是抬起眼来,偷瞄着对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陈乘云满心无奈。
在郑潜渊第六次偷看向对面的时候,视线终于交织在了一起。陈乘云见他还不肯开口,便把碗筷放在了桌子上,端正摆好,做出了认认真真等待的姿势。见他这样,郑潜渊再不能躲避,只得也放下了碗筷,坐直在了椅子上:“哥,这刚下完雨天气好,咱们一会在院子里坐坐吧。”
“好,拿一会都整理好了我们聊聊。”陈乘云微微颔首,拿起筷子点了点还有一大半的饺子:“先把饭吃好。”
这顿饺子郑潜渊可谓食不知味。趁着陈乘云去洗碗,他拖了两把椅子到院子里,把胳膊背到椅子靠背后方,双手反拧着抓紧,将脑子里的问题捋了一遍又一遍,生怕自己漏掉什么想问的话。在他确认了几遍之后,陈乘云终于走了过来。
“哥,我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还没等陈乘云坐稳,郑潜渊就开始按着他的稿子背出了第一句。
陈乘云“嗯”了一声,让他继续说下去。
郑潜渊见陈乘云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把自己放空,看向了围墙:“我在国外学的音乐,十一左右就被父母送去了巴黎。法兰西和现在咱们国家真的很不一样,他们吃的,用的,街上买卖的,大多都是咱们的稀罕物什,人民也比中国富裕。”
“在那边本来还在念书,可是前几年,我父亲突然叫我回来,说国家危难,不得耽误,”郑潜渊的眼神开始有些涣散,墙头瓦片的轮廓也在他眼中柔和了起来:“你说也奇怪,我不会打仗,连吵架都不大会,我那时根本不知道我回来能做什么,可也就这么回来了,只因为...在国外这么多年,这是我父亲第一次亲自联系我。”
“在那边本有听说中国乱了套,可家里不同我细讲,真回来了才知道,原来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郑潜渊想了想,继续说了下去:“那时候我们家还在东北,我回来没多久就迁了出来,之后那边就彻底打起来了,可能我这也算是捡了一条命。”
“可是,我...”郑潜渊犹疑了一下,清亮的目光闪了闪,似乎是还没想好后文,话语声也小了下去。陈乘云揉了揉这人的肩膀,温柔地看着他:“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
“我,”郑潜渊躲闪了一下,避开了陈乘云的眼神:“你说奇不奇怪?我还小的时候,父亲不曾问过我的想法,就把我送到国外,让我去学习自由,一别七八年,从不曾过问;等到我大了,他第一次找我,又不曾问我的意见,就让我回来,让我跟在他身边学习服从。”
“不可违背,不可出格,不可有思想,”他摸了摸鼻子,笑容带上了点点苦涩:“他说唱歌这样的事情属下九流,我们家不能容忍出个戏子,甚至看到我听歌都恨不得...”
郑潜渊沉默了下去,感受到那温热的手掌在他背上拍了拍,他把腿伸直,刚刚握住的拳头***在了大腿上。“你说那我之前都在做什么呢?我去国外独自一人,就是为了回来让他批判否认的吗?我总是想不明白。”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一点都不。尤其是现在,甚至可能想让我消失才好,可就算是这样,我真的逃了,之前竟还是希望他能来找找我,你说这可笑不可笑?”郑潜渊自嘲地笑了几声,转过头来看向了正在微微摇头的陈乘云:“你呢?家底这么殷实,怎么还要出去工作?”
这话题转的生硬,惹得陈乘云一阵好笑。
“今天被我吓到了?”挑了挑眉毛,陈乘云捏了捏那人因尴尬而一下子涨红的脸:“很多时候我的工作和钱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只是不得不做罢了。”
“人生而在世本来就很多事情无从选择,只是逼到了那个地步,你就知道只能这么做才是对的。”陈乘云说完这话也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了下去:“你还可以随着自己的性子试着走一走,但是我,已经早就没有机会了。”
“有时候看着你,我就在想,如果当年我也试着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会怎么样呢?”陈乘云把手收了回来,双手交叉,仰起头看向了漫天的星斗:“我答不出来,因为如果我尝试了,或许早就已经死在了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