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霖几乎每半个月就会遇到一件突发大事打电话给梁钧让他救命,听起来很紧急,但是其实全部都是虚假警报。有时候是他忘记带钥匙被锁在外面了,有时候是买了雪糕回家结果发现冰箱的冷冻格没位置放,有时候是做饭时没酱油了让梁钧回去时顺便带一瓶。不过不要紧,其他人不知道,正巧给了他告别离场的借口。
贺央发挥了东道主Jing神,说要找人送他一趟,被他婉言拒绝:“你们继续聊吧,我先走了,下次再见。”
乘了地铁,沿着装点着霓虹灯的马路,梁钧慢吞吞地回了家。到家的时候酒已经醒了许多,平衡感回来了些,只是脑袋开始出现隐约的钝痛。他找到钥匙打开门,罗霖正坐在饭桌前摆弄着电脑,一见了他就大喊道:“钧哥哥,你总算回来啦,救命啊,你那个宣教的课件在吗?借给我一下,我跟你换下主题,我明天讲你那个。”
话说得没头没脑的。罗霖只好重新解释说:“明天不是轮到我做宣教了吗?我叫了邱其来看,不过我负责的题目不是儿童异物吸入吗,我叫他来看这个好怪啊,我就跟他说我要讲的是胸痛主题,适合他这种家属来听……”
梁钧明白了,罗霖是想跟他交换题目,找他要胸痛的课件。
梁钧倒不介意跟他换题目,唯一的问题在于:“你临时换题目,跟主任说了吗?”
“……哎呀,谁会在乎啊,”罗霖打着哈哈,“主任日理万机,不要去打扰他了。”
他说的也有些道理。科室的宣教其实就是每月一次的小讲座,是医院规定要做的面向患者和社区的免费活动。按理说,在心内科呼吸科这种慢性病人多的科室,讲一讲疾病的慢性防治会比较多人来看的,老病人也会携家带口甚至拖朋友地来捧场,场面会比较热闹。但是他们急诊科跟着瞎闹什么啊,本来就没有忠实的患者群,搞起宣教来经常没有病人来听,根本不成气候,时常要他们去找实习生来充场面。
梁钧把课件发给罗霖,跟他大概讲了一下宣教的内容。罗霖感激涕零,恨不得亲他几嘴。完了又用警惕的表情问:“你身上怎么有酒味?最近你挺常出门的哟,交女朋友了?”
梁钧当然不想主动供认自己去哪了,便反问道:“那你呢,最近怎么样,有进展吗?”
罗霖近来特别关心梁钧的个人生活,很爱问东问西,但他其实也很好糊弄,只要一转移话题,他就完全不记得自己问了什么了。听到梁钧的问题,他立即兴奋地差点跳了起来:“我啊,我可顺利了!”
罗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邱其的爸爸已经放完支架出院了,在他短短一周的住院时间内,罗霖已经和他们全家混得如同几代世交一样熟了。他说邱其非常好套话,几乎有问必答,他已经对他的生活和喜好了如指掌,知道他平日在哪里工作,知道他现在单身,还说知道他有空的时候会去武馆教小朋友打拳。
梁钧连邱其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但印象中好像挺斯文的,没看出来还有这样的爱好。见罗霖又表演起了“我这辈子非他不可了”的老套戏码,他不禁想起过去罗霖曾在无数次单方面失恋后彻夜找他诉苦,于是忍不住想要泼定冷水浇熄他那过度的乐观:“……你小心他打你。”
罗霖依然死性不改,甜蜜地说:“打我我也愿意。”
第二天的科室宣教,梁钧本来不想去的,但被罗霖拉去凑人数,想显得现场不那么冷清,他连刚下夜班的小娜都拉来了。他今天对这次宣教看得确实非常重,一早上就忙左忙右地试设备试课件,还刻意在白大褂里面的衬衫上打了领带。梁钧还是第一次在学术会议以外的地方见到他打领带。
小娜和梁钧像来看电影似的坐在最后一排。其余观众三三两两地进场,小娜小声地对梁钧说:“JK真的好喜欢他。”
梁钧点点头。罗霖是个不掩饰自己感情的人,了解他的人应该都能看得出他对邱其有意思。眼下,他正站在坐第一排的邱其旁边,很活泼地,不知道比手画脚在说什么。
这是梁钧第二次见到邱其。上一次出车的时候压根没认真打量过,这一次见,则有了一种“久仰大名”的感觉。
他非常想要弄明白罗霖到底喜欢哪一款,可是望了邱其没有三秒钟,人家就忽然转过身看过来,把他逮了个正着。
梁钧吓了一跳,不过对方并没有那种视线相遇的尴尬,反而直接走了过来:“梁医生!”他主动打招呼说,“听我爸爸说你去看望了他几次,谢谢你。”
明明那两次都是因为被罗霖死缠烂打才去的,而且两次都意图不轨,被他郑重道谢反而更加过意不去,梁钧连忙回答:“没什么,不用谢。”
罗霖的宣教说得格外神采飞扬,手舞足蹈地一直在屏幕上点来点去。
小娜忍不住又说:“他怎么一直看着人家……”
罗霖的确是一直看着人家。邱其坐在第一排,他的眼中只有他一人。他和别的观众零交流,眼神都没往旁边瞄过。他甚至会讲着讲着专门停下来回头看一眼,确认邱其点头了才翻到下一页,完全视其他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