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盘龙山。
夕轮欲坠,转眼间东方的天际又浮现出鱼肚白。
一夜似乎过得飞快,我胼手抵足废了老半天劲儿也才爬到半山腰。
要换跑步游泳之类的运动还行,但爬山是真心爱不来。
为什么放着前山的康庄大道不走,非要爬后山这种未经开辟的小路啊
磨人的坡度在半山处渐趋平缓,山腰上陡生一崖,仿佛是特意设置好供人停驻歇脚的。
终于有个地方能休息一会了,我赶紧驱驰起酸软的双腿快步向前。
伴随着朝阳渐渐越过山头,晨光开始描摹崖边事物的轮廓。
不知名的野花、丛生的茅草、形状不规则的石头、松柏的枝桠与茂叶都被镀上一层金边。
还有,还有——
一道背影峭立崖前。
原本顾着埋头向前的我不由地愣住了。
盘龙后山,寻常人并不会选择从这里登涉。
因它异常陡峭难攀,即便是前山开凿好的青石路,也是官府、民众集几代之人力,数停数启,才日有了今日的格局。
前山通畅之后,后山的人迹便愈发罕见了。
除少数僧医采药,又或是弟子修行才偶尔经过此处,但亦不会久留。
可现在那道石崖上孤零着一道身影,分明不是匆匆路过在此歇脚的。
身影的主人所着的士子袍纹案朴素庄典,衣摆却沾满不知是污泥还是血渍,变得斑驳不堪。
顶上发冠不知所踪,又或许他根本不在乎,任晨风拂过,青丝缭乱。
不思、不观、不作意。
他在等待着什么。
便是周遭的山野林间,安详之下,却有鸟兽苏醒,欲出巢觅食。
总归是有生机的。
唯他这,寂静无限。
似乎有什么正一点点从那副躯壳之中抽离出来,散佚进晨风之中。
瞬也不瞬,只专注于那悠悠红轮自山间升腾而起。
宛如铭记着人生最后一次的日出。
!
这身影我记得。
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断断续续算起来,与之共处也将近十几年了,要论熟悉亲密,肯定是他以前的模样。
对于阿玫来说,这才是真正的子珏哥哥。
而不是现在那个整日神秘兮兮、仗着皮相到处招摇撞骗的神棍国师。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名满京城的玉华公子又怎么了会落拓至这幅田地?
不、不对我
怎么会在这里?
佛诞节、微服出巡、马车
我应该
是的了!现在是在梦里。
现实中的我应该还在车上不计后果地呼呼大睡吧。
“阿玫?”
他蓦然转身,正对我所处的方位。
我一惊,“腾”得一下直起了身——
“砰!”、“嗷——”
额头上结结实实传来一记闷响,痛得我嗷呜一嗓子叫唤出来。
本来还有些迷瞪呢,这下终于清醒了。
满屏满眼都是星星啊
我亲爱的阿兄呐,你的下巴是个什么质地构造,怎的这么硬?难不成,金刚石???
不过,估计他也被我撞得够呛,咱们俩算是扯平了。
这一撞的严重程度超乎我预料,一时天旋地转,我索性赖着在他大腿上,公然躺尸。
什么尴尬羞涩lun理纲常的,先统统靠一边凉快去。
要怪也得怪他,谁让他趁我睡着时悄悄把我挪怀里了?
哼!不轨之心昭然若揭。
见我不起,他微凉的指尖,在我的额角和眉心附近轻轻摩挲。
“嘶”
该不会是肿了吧?
他指尖稍离,再触碰上来时已带着淡淡的青草香,力道也愈发谨慎小心起来。
怎么有种苍天饶过谁的感觉?
前些天刚送给子珏哥哥的药,倒让我自己先用上了。
报应啊!
他的掌心生有薄茧,轻轻揉搓时偶尔会微微蹭到我的鼻尖。
痒酥酥的,心间竟因此升腾出一番异样的滋味。
身上只觉暖洋洋的,宛如一只裹在毯子里的猫儿,慵懒舒适。
我下意识扯了扯身上“毯子”,发现身上正盖着的是某人的外袍,十分柔软暖和。
啊,突然心里有点过意不去难得今天过节嘛,要不就稍稍原谅他一会?逃脱大计,以后再徐徐图之怎么样?
“做噩梦了么?”
我没吱声,继续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千古第一人级别的至尊按摩服务。
直到他为我轻轻拭去眼角沁出的眼泪。
我下意识闭上眼,才回过神。
当然、不是故意的。
我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