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昙华主建筑群盘踞主峰之巅,子珏哥哥自领我们出了后门,便先沿小径下了山,再往山中更深处进发,也不知是个怎样的所在。
行至一半,只见山腰陡生一崖,崖边一棵松树挺立,四季常青。
恍然间,不知何时的情境忽然浮现与我眼前的景色互相交叠——
被当作矮桌的天然石台犹在,这里曾经坐着的二人,他们正下着棋。
然后呢?
“阿玫怎么?”得之担忧的面容在我视野里泛起涟漪,那漾开的纹理并未止歇,波动范围继续扩散、掀起波澜,变得愈发激荡。
很快,涌动浪chao绞碎了他的形体轮廓。
这里我来过。
“怎么回事!阿玫、阿玫!”
“离山里的来越近了”
子珏哥哥!帮帮
似有无形的漩涡将我的意识一点点抽离出来,任何的挣扎最后都化为徒劳,这场拉锯战以我力竭而败,所有的感知皆被吸入虚空的某个角落告终。
“别怕。”那个声音如是说,“阿玫,这是一份礼物。”
神狩十三年,辛卯之秋,这一年秋意的来势似乎比往年都晚上不少。
明明已经到了秋猎时节,猎场的树林与草甸里,只有瞧得仔细了方能发现个别草叶的边缘稍稍染黄蜷曲了些。
阿兄他们跟着父皇打猎去了。
马上一众儿郎雄赳赳、气宇昂扬,她自然是心生向往的。然而央求父皇,跟着阿兄撒娇耍赖都没用,那并不是她所擅长的领域,跟着去难免添乱。
卫珞摸了摸她的脑袋,许诺一定为她打只大老虎回来。
大老虎什么的才不稀罕!
她别过头去不理他。
然而说归说,他们还是启程出发了,留下一众女眷留守营地。
主帐里,座上的母妃和皇后刘氏有一搭没一搭地不知在打着什么哑谜。她只能端正坐好,呆看着宫人们来回布置忙碌,很快便觉着索然无趣,浑身都不得劲儿。
可她又不敢过于声张,免得落下话柄,被刘氏揪住大做文章,给阿兄添麻烦。于是她只好一次次眼巴巴地望向母妃,眸光闪动得宛如一只无辜的小兔,惹人怜惜。
叶泤见状微微一笑,几句转了话头后便向皇后请示,随后命人领她下去稍作休息。
好在这次出猎前她准备了不少书卷,又赶上最近随崇文馆的先生开了蒙,虽然里头的字不一定认得全,但她习字的劲头正盛,倒也不觉烦厌。
刚刚那会她嫌有点闷热,于是让贴身服侍的大宫女将她的披风卸下再找件轻薄点的来。
总让人盯着也多不自在,她也好图个清净。
一只灰扑扑的小兔蹿入了女孩的帷帐,来回地蹦跳着。
这兔儿也不怕人,女孩一边想着,一边歪着脑袋朝它打量。
似乎是见引起了女孩的注意,那只野兔三两下又蹦哒至帷帐边缘,回头向着女孩的方向探了探脑袋便钻入帷幕的缝隙间不见了。
毕竟孩童心性,见那兔儿溜了便耐不住想去追。女孩左右顾看,见一时半会儿没人进出,就大着胆子来到刚刚兔子钻出去的地方。
轻轻一掀,外头便是少有人烟的后营区,再向西稍行百来步即是林间野地了。
现在正是换岗的空隙,四下无人。女孩四下张望,那灰兔正停在木栅旁,一见她靠近,眨眼间便蹿进了林中。
“小兔子,等等我~”
“阿玫!阿玫——!”
少年的呼喊声在林间回荡,中有树影重重阻隔,不知能否传达到。
道道夕光斜射进林间,又被风起时的碎叶摇曳斑驳,一时间光影缭乱,昏暝难辨。
焦灼之中,策马狂鞭,不觉间他已闯进树林深处。
暮色渐沉,秋天傍晚的寒意悄然沿脊背渗入肌骨。
“嗥——”远方传来野兽的嘶嚎,座下马儿惊起,险些将他甩脱下来。他赶紧勒马束缰,僵持了好一阵方令那畜生镇静下来。
他倚在马背上心头狂跳,不断沉息调整着。待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与部下早已走散。
银月东升,播撒清辉。
此时林间已然入夜了。
树影婆娑,鸱鸺披着虫毒纹状的羽衣隐于枝头,发出低抑而古怪的啾鸣。
树影婆娑中,有什么掀动一阵异响。
“唰啦——”鸮鸟警觉,振翅而飞,投下的形状被错杂的枝桠割裂成无数光与影的碎片。
林中风乍起,枝叶间的“窣窣”声更加急促。
有声响,近了。
他的额头浮出一层冷汗。
于是少年先吹灭了手里的火折,然后在尽量不发出动静的情况下,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说时迟那时快,他抬手起刃,一道银光直直劈向来者。
“锵、滋喇——”昏暗的林中登时响起一道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似有火星溅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