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霎时觉得没有必要再多问了。
观霞峰,乌鹭水榭。
横纵线上已布满黑白棋子,秋明岚执黑子冥思苦想许久仍未落棋。
与他对弈之人生得一副远山芙蓉之相,现下双目阖闭,静似松柏,宛若入定,一头乌发如瀑曳地,身后有两三侍女持梳为她仔细打理。
“九陌,心中可是有烦忧之事?”
阖目之人缓缓睁开了眼,视线所落乃是秋明岚百思不得其解的破局要处。
——此人正是当年将走投无路的秋明岚收入门下、醉潋宫三十二殿中的含霂长老。
经由师尊无声提点,秋明岚幡然醒悟,但手中棋子却并未落于棋盘而是回到了棋罐之中。
“师尊敏锐,弟子近来确有些许烦忧,但都是些小事,弟子自行处理便可。”
含霂长老抬手挥退梳发侍女,棋盘上诸多棋子腾空分作黑白两路投入二人手边棋罐。
棋局重开,黑白交换,含霂长老执黑子先行。
“再过些时日,便是门内大比,你才历练归来,为师也不强求你闭关苦修,名次如何倒是无妨,尽力足矣。”
秋明岚执白子,稍作思索后果断落棋。
“谢师尊关切,届时弟子定当全力一搏。”
“说来,你那随侍小童,也快要到年纪了……”含霂长老漫不经意地落下一子,缓缓说道,“前些日子门内纳进不少有意修行的凡人幼童,你去看过了吗?心中可有人选?”
“这……”
秋明岚面露犹豫之色,半晌没有回应。若非含霂长老提醒,他一时倒还想不起这事。
醉潋宫中服侍内门弟子的随侍小童年满十五后,将视资质悟性决定去留,资质佳者可升为外门弟子,资质不佳者或是送返家中或是留下做个杂役弟子。他院中那名唤长至的随侍小童虽有修炼资质,但性子着实不太合群,在自己身边服侍了数年,也看不出究竟是想留想走。
思来想去,秋明岚还是难以代替他人做出决断,正打算记下此事回去问过对方想法再议,那边清脆的落子声就与女子沉稳的话音一同响起。
“那个魔族的少年,你若有意,倒也是个合适的人选。”
“师尊?!”秋明岚闻言一惊,下意识环顾四周,而后恍然忆起在此之前含霂长老就已屏退了左右,如此看来师尊今日与他对弈的主要目的便是为了谈论此事。他略略松了口气,心却仍悬在半空,只因他从未向对方透露过丝毫殷潇的身份,眼下也猜不透含霂长老的意图。
“师尊为何突然提起殷潇?”
他面上镇定自若,实则置于桌下的手早已紧握成拳。
“该你落子了,九陌。”含霂长老摩挲着指间的黑子,静待秋明岚的下一步棋,“不必慌张,那孩子既能在门中安顿下来,他是何身份为师心中自然有数。”白子才刚落下,黑子便落在了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位置上,“……是吗,那孩子名唤殷潇,原来如此。”
被含霂长老意味深长的轻叹勾起了探究之意,秋明岚的心思已全然不在棋局上:“师尊认得他?”
含霂长老放下棋子,敛手入袖,再度阖上了眼。
“为师怎么说也比你多活了几百上千年……等你到了为师这个境界,有些事就算无意知晓,仍旧免不了有所耳闻。但如今,还是莫要太过深究为好。”
“弟子……不太明白,师尊的意思是,可以放心将殷潇安置于此吗?”
“唔……也好,你就当是如此罢。”
“姓‘阴’的!你又要偷跑去哪里!今日管事可是交代了我们要将试练场清扫干净,你可别是活没干完又不见踪影吧!”
殷潇刚做完分内杂务就被一同打扫的杂役弟子出声喝住,回身看去,片刻前自己才打扫干净的地方多出了不少落叶杂草,显然是从别的地方弄来的。
这种程度的刁难放在平常,他绝不会给对方半分眼色,可今日不同,九陌真人早前便与他约好了,每逢教课堂休课之日他都可以在清笙阁过夜。从习字读书到奇闻异事,银发道修会教他许多。他满心期待着要与九陌真人相见,此刻又怎么容得了被他人耽误?
“活我都做完了,这些脏东西是你们弄过来的,跟我没关系,我才不管。”说罢,他便转身要走。
“你你你、你给我站住!”那出声唤住殷潇的杂役弟子丢下扫帚三步两步就跑上来拽住他的衣领,力道大得几乎能把布料扯裂,“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要去找九陌真人吧!你这个怪东西,九陌真人也是你能接近的?我劝你识相点就给我乖乖在这把地扫了,扫得干净了晚饭我们还能多留你几口热汤!”
殷潇二话不说挥拳将那名杂役弟子揍翻在地,趁着众人反应不及,又补了两脚才逃离现场。
“哎哟……疼,谁快来拉我一把!……这该死的怪东西!”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直到那名杂役弟子哀嚎求助,周围的人才一拥而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也太吓人了吧,他要是下